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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区晨会上,团长丈夫当众逼我上台给他初恋道歉,我直接放出两人劲爆照片,转头看向领导:首长,你可得为我做主

2025-11-20 15:39:53

军区晨会上,团长丈夫当众逼我上台给他初恋道歉,我直接放出两人劲爆照片,转头看向领导:首长,你可得为我做主

1972年6月,方思念重生后,她立刻前往领导办公室,递上了辞呈:“张处长,我想加入803解密组,我愿意放弃个人身份,成为国家的‘隐形人’。”

张处长被她的突然决定吓了一跳,震惊过后,他感到欣慰和敬佩:“之前803解密组就向我提出想要你,但我没有同意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想起了什么:“但你不是要和四团团长结婚吗?我听说你们的结婚申请都快提交了。”

提到萧景峰,方思念的心猛地一颤。

但她很快控制住情绪,精神抖擞地敬了个礼:“报告张处长,这件事我会处理好。”

看到方思念决心已定,张处长眼含泪光,拍了拍她的肩膀,同意了她的请求。

不到半小时,方思念就收到了调令。

七天后,她将离开北京通讯处,前往重庆加入解密组。

第一件事已经完成。

接下来,方思念急忙离开通讯处,赶往军区大院。

她必须抓紧时间,阻止萧景峰提交结婚申请。

上辈子,她为他受尽了苦。

这辈子,她不会再嫁给他。

没想到,下一秒,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。

方思念听到声音,看到通讯处外的林荫道上,一个深绿色的身影缓缓走来。

正是她交往了五年的爱人,北军区第三师四团的团长——萧景峰。

看到他,方思念的心又感到熟悉的疼痛。

“萧景峰……”

她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萧景峰打断:“你今天不该和乔嘉慧吵架。”

今天……吵架?

方思念突然想起了。

上辈子的今天,她去给萧景峰送饭。

一进门就看到她的表妹乔嘉慧,一边闻着萧景峰的衣服,一边摸着肚子:“宝宝,我们就要这个爸爸好不好。”

方思念一句话都没说。

乔嘉慧突然眼睛一转,突然捂住肚子,哀嚎着倒在地上:“疼,我的孩子……”

萧景峰是这个时候来的,身后还跟着开会的军政人员。

萧景峰一眼都没分给她,当即抱起乔嘉慧去了医院。

想起这场闹剧,方思念感到疲惫无力。

她张了张口,下意识想要辩解。

萧景峰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:“今天来开会的首长,全都看见乔嘉慧被你推倒在地上。”

“按照纪律,你不仅要被记处分,还要写三千字检讨,在军区的晨会上念。”

“思念,你别让我为难。”

爱她时,萧景峰会说:“思念,我不愿意让你为难。”

如今大概是不爱了吧,所以才会用一句别让他为难,堵死了方思念所有的话。

她脸色难看,张了张唇。

萧景峰以为她要拒绝,顿时拧紧了眉想继续说教她。

却不想,方思念苦笑一声说:“好,我同意做检讨了,下次晨会是什么时候,下周五对吗?”

萧景峰微愣一瞬,诧异反问:“你同意?”

方思念自嘲笑了笑:“对啊,我同意。”

她说的轻松,实际心口的酸痛都快要溢满胸腔。

上辈子,方思念得知要在全军面前做检讨后,大闹一番。

她说自己没错。

她说自己冤枉。

却不想,萧景峰将她虐待乔嘉慧的证据提交给了纪检。

此后,方思念的名声臭了,仕途断了,就连申请加入803解密组的报告也被驳回了。

最后,她在发烧时,被乔嘉慧用偷来的废弃针管扎了,染上艾滋在街头凄惨死去。

乔嘉慧则顺利取代她,嫁给萧景峰,幸福美满地过完了这一生……

而现在。

方思念根本不在乎在全军面前做检讨。

因为803解密组,会在下周五军区开晨会之前来接她离开。

此后,她就成了真正的隐形人,从此查无此人了……

“请问萧团长还有什么事情吗?”方思念语气平淡。

萧景峰眼里错愕和无措交替,他想过方思念会吵会闹。

但没想过,她这么平静,就接受了这件事。

毕竟以前,方思念只会执着的认为自己没错,然后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。

萧景峰缓了缓,上前去拉方思念的手:“你能明事理就好,她毕竟是你表妹,我们让一让就好了,没必要和她一个外人计较。”

让一让这句话。

上辈子,方思念曾听过很多次,比如每个月发津贴粮票的时候。

萧景峰会说:“你已经有很多了,让一些布票和粮票给乔燕没事的,她是你妹妹。”

比如桌上有肉的时候,比如军队过年过节发礼品的时候。

萧景峰会把肉夹到乔嘉慧的碗里,把礼品放进乔嘉慧的房间里。

然后对方思念说:“你让一让吧。”

萧景峰口口声声说是乔嘉慧是外人,可世界上哪有人,对外人比对媳妇还好?

可笑哪怕重来一次,方思念依旧要把掌心扣的满是掐痕,才能让自己忽视他的偏心:“嗯。”

方思念抽出被萧景峰握住的手,按下心口钝痛。

“萧景峰,我答应你一件事,你也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
她喉咙微微颤动,声音发哽:“咱们领证的事情,先不要提了吧。”

萧景峰的眉头紧锁,怒气冲冲地质问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你刚才还说同意这样处理,现在又拿领结婚证的事来闹腾?”

方思念虽然决定要离开,但萧景峰的责备还是刺痛了她。

她张了张嘴,却不知如何辩解:“我没在闹,我是真心觉得,咱们领证的事应该再放一放。”

“而且,咱们现在的关系,也不适合领证。”

方思念说完,没理会萧景峰惊讶的目光,绕过他朝大院的家属房走去。

一进家门,就看到乔嘉慧穿着萧景峰的军装衬衫,从萧景峰的房间走出来。

两人对视,乔嘉慧眼中挑衅之意溢于言表:“姐姐回来了,正好帮我洗洗脏衣服。”

她自然而然地把方思念当成了佣人。

完全忘记了,当初她怀孕三个月,流落街头,是方思念撞见了她,把她带回家照顾。

方思念想起自己前世的惨死,看向乔嘉慧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。

她的话还没说出口,背后就传来萧景峰焦急的声音。

“嘉慧?医生不是让你在床上休息吗,你怎么下来了。”

乔嘉慧立刻变得温顺,低头说:“景峰哥,我的衣服弄脏了……”

萧景峰绕过方思念,赶紧扶乔嘉慧坐下:“放一边等你姐姐洗就好,你怀着孕,万一再动了胎气怎么办。”

乔嘉慧摇摇头,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:“那谢谢姐姐,等我生完孩子,一定会多帮姐姐分担。”

他们一唱一和,完全把方思念当成了佣人

而前世,乔嘉慧就是用这种当面一套、背后一套的手段迷惑了萧景峰。

但如果不是萧景峰自己愿意,乔嘉慧真的能迷惑他吗?

萧景峰是被迷惑还是自愿沉沦,他自己心里有数

方思念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。

她自嘲地笑了笑:“萧景峰,乔嘉慧怀孕期间的衣服,都是我洗的。”

“从今天起,我要搬到通讯室的宿舍去住,如果你心疼她,以后就麻烦你自己帮她洗。”

反正还有七天,她就要离开北京,加入803保密处了。

早点搬,也早点断了念想。

听到她要搬走,萧景峰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:“先是不领证了,现在又是搬走,就因为让你帮忙洗个衣服?”

“姐姐……是不是因为我穿姐夫的衣服你生气了。”乔嘉慧一边用眼泪示弱,一边道歉,“对不起,我现在就把姐夫的衣服脱下来……”

萧景峰赶紧上前按住她的手,急声制止:“你把衣服穿好!”

再看向方思念时,他的眼里只剩下失望:“思念……衣服是我让乔嘉慧同志穿的,她现在肚子大了,以前的衣服都不合身。”

“你明天带她去买件合身的,她就不会再穿我的旧衣服了。”

方思念呼吸一滞,紧紧抓住身侧绿色的军装:“萧景峰,你是不是忘了,自从乔嘉慧进了咱们家以后,我的布票就全拿来给她扯衣服了。”

而且今天从走进家门,她就说了两句话,却处处都成了她的不是。

萧景峰喉头一哽,过了一会儿才说:“嘉慧的肚子每天都在变化……而且你刚刚不也答应了向她道歉,正好再给她买两身。”

从始至终,他都只关心乔嘉慧。

甚至没问过一句,方思念要是住进了通讯室的宿舍,会不会冷,会不会有辐射。

方思念的悲凉再次涌上心头。

她苦涩地咽了咽口水,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无意义的纠缠。

“道歉的事,等到下周五晨会的时候再说吧。”

说完后,她一刻也没停留,丢下句:“通讯室还有工作。”然后急匆匆进了房门去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
牙刷的搪瓷杯,牙刷、薄被,全部放进小皮箱里,方思念提着箱子就要走。

出门时却被萧景峰拽住了胳膊,他语气焦急:“你为什么着急搬走,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?”

方思念心口发滞,下意识反问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萧景峰眼里闪过犹疑,而后压低声音:“今天中午我带乔嘉慧同志去医院检查,妇产科的医生说她身上有很多淤青的痕迹,可能遭受过虐待。”

“思念,你和我说实话,我不在家的时候,你是不是经常欺负,或者虐待乔嘉慧同志?”

萧景峰的话语如同重锤般,一次次击中方思念的心扉。

前世,他也是这般,只听乔嘉慧的话,只帮乔嘉慧,然后向纪检部门检举了她虐待乔嘉慧。

作为她的伴侣,萧景峰给了她最深的伤害。

她那悲惨的死亡恶梦仍然清晰如昨。

萧景峰却似乎没看到方思念那苍白的脸色,无奈地劝她:“我对乔燕好,因为她是你妹妹,你不能因为这事嫉妒她。”

“她现在怀孕辛苦,等她生了孩子,我们分开住就好了。”

“你不能因为这事就说不领证的气话。”

每一句话,都像是把虐待乔嘉慧的罪名,狠狠地扣在方思念头上。

她没想到,即使自己提出搬出去,也无法避免

方思念微微扯动嘴角,失望地反问:“萧景峰,在你心里,我究竟是什么人?”

“我们共同生活了七八年,你不信我,却信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乔嘉慧……”

“我不信任何人,我只信证据。”萧景峰打断她,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,“乔嘉慧身上的伤痕不可能是假的,除了你,我实在想不到别人。”

“虐待军属是重罪,一旦被查出,就要撤销军籍,你明白吗,方思念同志。”

萧景峰揉了揉眉心,显得烦躁至极: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,我不会不管你。”

表面上是询问,实际上已经将她视为罪魁祸首。

方思念脸色苍白,过了许久才疲惫又自嘲地笑了笑:“随你怎么说,我要回通讯处了。”

说完,她无视萧景峰难看的脸色,绕过他走出了门。

离开时,方思念能感觉到,萧景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。

但她一次也没有回头。

回到通讯研究中心后,方思念立刻将那些情感纠葛抛诸脑后。

她一边测试通讯设备在极端天气下的稳定性和覆盖范围,一边学习电文解密。

当晚,方思念在通讯处过了一夜。

第二天,她再次在日历上划掉一个斜杠,数着离开北京、加入解密处的日子。

画完日历后,她又投入到工作中,直到夜幕降临。

通讯处的同事们都要离开了。

方思念急忙叫住这周要值夜班的同事:“老炮,小耿,这周的夜班都给我吧,我就在这里守着。”

她指了指自己的小皮箱:“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。”

老炮和小耿没见过这么主动要求值夜班的,正要开口。

军车的轰鸣声从外面传来,下一秒,萧景峰出现在门口:“思念,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
老炮和小耿对视一眼,一脸了然地劝她:“原来是和萧团长吵架了,夫妻哪有隔夜仇?快跟着萧团长回家吧。”

方思念呼吸一滞,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捏住。

“我不回去。”这四个字几乎是她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
萧景峰脸色骤变,语气也变得不好:“思念,不仅仅是夫妻没有隔夜仇,姐妹也没有。”

“哪怕你昨天推了嘉慧,她因为这事吃不下睡不着都没怪你。”

“今天还是嘉慧叫我来接你的。”

每一句话,都在强调乔嘉慧的宽容和善良。

完全没有关心她,昨晚在通讯处过得怎么样。

仿佛她的冷暖,从来都不在萧景峰的心中。

方思念抿了抿干燥的嘴唇,正要拒绝。

萧景峰的车上突然下来一个乔嘉慧,她满脸愧疚地向方思念扑来:“姐姐,都是我的错,你别和姐夫吵架了。”

乔嘉慧冲过来,方思念害怕地本能后退了一步。

下一秒,乔嘉慧突然脚下一滑,重重摔倒在地。

她痛呼一声,几个呼吸间,双腿间就血流如注。

乔嘉慧面色苍白,喊了几声:“姐夫,我的孩子……姐夫……”就晕了过去。

小耿和老炮都吓了一跳。

萧景峰双眼猩红地冲上前来,慌乱地抱起乔嘉慧往外走。

出门时,他的脚步顿住,丢下一句:“方思念,你太让我陌生,也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
“如果嘉慧出事,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良心,也不会再原谅你。”

说完,他大步离开。

方思念看着他的背影,痛苦又绝望地紧握掌心:“萧景峰,你也太让我陌生,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
“这次不管乔嘉慧出没出事,我和你都是陌路人了。”

可惜她的话很快就被夜风吹散了,远去的萧景峰一个字也没听见

通讯室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,大伙儿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摊血迹上,沉默不语。

过了片刻,老炮摸了摸脑袋,满脸疑惑地转向小耿:“怪了,我刚才那角度,明明看到思念没碰到她表妹啊。”

小耿脸色苍白,点了点头:“确实没碰到。”

他指了指地上的水迹:“她是踩到水滑倒的。”

“再说了,咱们和思念一起工作三年了,她的为人咱们还不清楚吗?”

小耿和老炮都安慰方思念:“思念,刚才的事别放心上,我们真没想到萧团长会这么不讲理,我们的夜班都跟你换。”

方思念微微一笑,但眼眶渐渐湿润:“谢谢……真的很感谢。”

她强压着内心的波动,目送两位同事离开。

等到通讯室彻底安静下来,方思念终于忍不住,泪水夺眶而出。

她实在想不通,为什么三年的同事都能信任她,而七年的老朋友萧景峰却不信她

方思念掏出钱包,轻轻抚摸着她和萧景峰的合影。

那是她从报纸上剪下来的。

照片里,萧景峰穿着病号服,躺在病床上。

她满脸忧虑地靠在床边,泪如雨下。

而萧景峰却笑得灿烂,还把勋章挂在方思念身上。

当时,萧景峰说:“我就说我能挣到功勋娶你。”

部队要给萧景峰颁奖,拍照,登报,大肆宣传。

他却非要拉着方思念一起照,说这是他们的结婚照,要登报让所有人都看到。

那样明目张胆的偏爱,那样赤诚的萧景峰,不知何时已变了

这一夜,方思念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
她数了数日子,现在已经是星期天,再过五天,解密处就会来接她。

想到这里,方思念心中的重担才稍稍减轻。

第二天一早,她还是去供销社用粮票换了两个水果,提着去军区医院看望乔嘉慧。

她并不是真的关心乔嘉慧,她只是想知道萧景峰会不会像前世一样,又要去纪检举报她。

不想刚到住院部,就听到走廊里有人议论,“我刚在医院看见乔嘉慧了,她身边还有个挺帅的军官,估计是找到新靠山了。”

“不会吧,我听说那个军官有爱人,也是部队的。”

“那又怎样,之前那个姓魏的地主有老婆,嘉慧不照样怀了孩子上位,还把大房气进医院了,要不是最后人家倒台跑路了,她可就是地主婆了。”

方思念听得一清二楚。

可听得再清楚也没用,就算她告诉萧景峰真相,他也不会信她。

方思念深吸一口气,朝乔嘉慧的病房走去。

刚到病房门口,就看到萧景峰单膝跪在乔嘉慧身边,头微微侧向她的肚子,手里拿着个纸卷成的简易扩音器,小心翼翼地听着。

似乎是听到了乔嘉慧肚子里小生命的微弱心跳。

萧景峰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慢慢变得温柔,“他好像动了一下。”

“可能是孩子感觉到你在,给你回应。”乔嘉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,含情脉脉地望着萧景峰。

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刚新婚得子的恩爱夫妻。

方思念站在门外,心如刀割。

偏偏病房里的两人毫无察觉,乔嘉慧还摸着肚子问:“小念安,喜欢你的名字吗?”

方思念身体一僵。

小念安?

那是萧景峰以前,为他们将来的孩子取的名字

看来,乔嘉慧母子没事。

也看来,萧景峰也是真心喜欢乔嘉慧母子。

方思念觉得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太刺眼,干脆放下东西想走。

病房里却传来乔嘉慧的呼唤:“姐姐……你来看我了!”

方思念动作一滞,就看到萧景峰尴尬起来。

他站起身,整理军装:“乔嘉慧同志肚子里的孩子现在不小了,得有个名字称呼,早点准备,将来出生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。”

“我和乔嘉慧同志商量了一下,觉得念安这个名字寓意很好,对未出世的孩子来说是一种祝福。”

“另外,孩子的生父不在了,等孩子出生,会落在我的户口上,思念,我希望你能同意。”

“而且我保证,这件事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。”

他像是在征求方思念的意见,但实际上只是在通知她。

他也下意识以为,方思念会反对。

可方思念只是垂下眼睛,掩去眼中的湿润:“嗯,你做决定就好。”

萧景峰要是不把乔嘉慧摔跤的事赖给方思念,他想干啥都行。

哪怕他立刻和乔嘉慧领证,方思念也不会拦着。

“我先撤了,以后没啥事,就别去通讯处找我了。”

方思念话音刚落,转身就要离开。

没想到还没走出医院,萧景峰就追了出来,拉住她的手:“你不是特喜欢那件驼色大衣吗?今儿怎么没穿?”

他其实想问的是,方思念为啥不反对他把乔嘉慧的孩子上到自己户口上。

可话到嘴边,又说不出口

他提到的那件大衣,是两年前方思念生日时,萧景峰送的。

方思念确实很珍惜它。

但萧景峰不知道,方思念珍惜的不是这件衣服,而是萧景峰对她的心意。

现在心意没了,衣服也就是件普通的防寒服。

见方思念没吭声,萧景峰自言自语:“思念,你差点害了嘉慧的孩子,现在只是让你在晨会上道个歉,你就这么不高兴?”

方思念不想和萧景峰争执,她抽出手,随便找个理由想避开:“你想多了,我就是有点不舒服。”

话音刚落,萧景峰的手就伸了过来,摸了摸方思念的额头:“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。”

可能觉得手测不准,他又微微弯腰,把额头贴了上去。

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方思念心跳漏了一拍,心口又涌上一阵痛。

这一刻,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萧景峰。

那个因为她生理痛,跑了好几趟卫生所,给她揉了一晚上肚子的萧景峰。

那个因为她手脚冰凉,给她熬中药驱寒,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的萧景峰。

那个因为她做噩梦,守在她身边整晚没睡唱安眠曲的萧景峰。

可惜,这些曾经的好,现在都给了另一个女人。

这一刻,方思念想了很多密码,想了很多数学难题。

但没有一个方程式,没有任何一种解密方法,能告诉她,曾经那么爱她的萧景峰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

或许是感觉到她情绪低落,萧景峰难得像以前一样摸了摸她的头:“有事别一个人扛,我们是未婚夫妻,我会帮你想办法的。”

就这一句话,让方思念瞬间清醒。

她猛地推开萧景峰,苦笑着问他:“你打算怎么帮我?大义灭亲去纪检举报我虐待乔嘉慧?”

被说中心事,萧景峰脸色一沉。

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:“思念,我这是为了你好。”

“第一,你走错了路,我作为你的丈夫,有责任把你带回正途。”

“第二,如果是我举报的你,我可以请求对你从轻处理……你应该理解我的苦心。”

“第三,无论发生什么,和你领证一直在我的计划里。”

刚刚从萧景峰身上感受到的关心,一下就变成了刺骨的冰水,从头到脚,泼了方思念一身。

被泼醒的方思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。

萧景峰看着这突然拉开的距离,心像被狠狠锤了一下。

他喉结动了动,想说些什么,但还没说出口。

通讯处的小杨急匆匆地跑过来:“方工,昨晚下暴雨,西南角的信号接收设备被冲坏了,军区的部分通讯线路现在处于瘫痪状态……”

方思念立刻收心,连招呼都没打,就急忙回通讯处抢修去了。

反正她都要走了,这段感情都要结束了,再解释、争吵又有什么用?

这一修,又修到了晚上八点

方思念累了一天,刚回到通讯处准备休息,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脑门。

仔细一看,才发现萧景峰,提着一个药罐子站在门口的阴影里。

见方思念回来,他把药罐子递过去:“我想你可能感冒了,所以给你送了姜汤来。”

方思念闭了闭眼,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口涌动。

萧景峰明明知道,她不吃生姜。

以前为了迁就她的口味,做菜一直不放姜。

萧景峰更是说以后做菜都不要放姜,只有方思念开心,他才会开心

方思念深吸一口气,直接拒绝:“辛苦你了,但我不吃生姜。”

结果话音刚落,萧景峰就打开了药罐子:“你先尝尝……”

一时间,生姜味四处飘散,方思念一瞬间被恶心得直反胃,她直奔水房:“呕——”

方思念正弯着腰,靠在水池旁,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起伏。

恰好后勤部的刘婶子来清洗拖把,瞧见方思念在呕吐,她轻拍方思念的背部,帮她顺气,问道:“这是吃错东西了,还是别的什么原因?”

方思念听出了刘婶子话里的停顿,急忙解释:“不是的……我和景峰还没领结婚证,我们婚前不会做太亲密的事,我只是吃错东西了。”

刘婶子摇摇头,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:“听婶子一句劝,你们还是早点把手续办了吧,都这么多年了,一男一女住一起这么久,怎么可能不擦出点火花?”

“真的没有……”方思念刚开口,又吐了起来。

当她再次直起身子,就看到萧景峰站在她身后,脸色阴沉。

方思念的脸色也不好看,声音沙哑地说:“萧景峰,你不知道我吃姜会吐吗?”

萧景峰停顿了一下,声音冷淡中带着一丝讽刺:“吃姜会吐。”

“那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月的生理期推迟了七八天?”

生理期?

萧景峰不是一心都在乔嘉慧身上吗,怎么还会记得她的生理期。

而且,他凭什么用那种怀疑的语气?

是怀疑她也像他一样,在这段感情中三心二意,她在外面有了别人?

方思念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:“女人的生理期推迟或提前都是常有的事。”

萧景峰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。

他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,方思念不想和他多说,直接回到了通讯处……

方思念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但是第二天,也就是周二,她离开的倒数第三天。

方思念刚从通讯处出来,就遇到了萧景峰。

他穿着昨天的衣服,眼睛干涩发红,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。

地上已经散落了七八个烟头,看到方思念出来,他掐灭了烟,说:“你要去哪里,我送你。”

方思念很少见到这么颓废的萧景峰,她的心跳了一下,本来想劝他不要这样抽烟,身体要紧。

但转念一想,他们已经不是情侣了,她有什么立场去关心他?

“不用麻烦你。”

她摇了摇头,打算绕过萧景峰,却在经过他时被直接拉上了车。

方思念甚至来不及反抗,车窗就锁上了。

她转头看向萧景峰的侧脸:“萧团长这是要强迫我去给乔嘉慧道歉吗?”

萧景峰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,下颌线紧绷。

他没有回答的意思,方思念也不再问。

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,现在虽然没有分手,却比分手还要疏远。

直到车停在医院门口,方思念跟着萧景峰下车,上了三楼妇产科。

方思念一进门,门就被萧景峰从外面“嘭”的一声关上了。

屋内的女医生拉开帘子,露出一张检查床,“请过来躺下。”

方思念这才恍然大悟,萧景峰是什么意思。

他以为她怀孕了!

方思念看到床边金属盘里那个特别大的铁钳子,心里发颤。

她立刻拍打着门,朝外面大喊,“萧景峰,你想干什么!开门,让我出去。”

原本以为萧景峰不会放她走,方思念喊得声嘶力竭,都带上了哭腔。

结果下一秒,门被萧景峰从外面推开。

“怎么……”

萧景峰看着方思念惊慌的样子,眼神慌乱了一瞬。

他看向医生,“不是做检查吗?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?”

“我们不查了。”萧景峰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,他将方思念护到背后,直接向医生伸出手,“麻烦开些调理和补血的药给我。”

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,女医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,连忙解释:“女同志,你误会了。”

“这位男同志一大早就来挂号了,是为了给你检查生理期。”

女医生笑笑,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:“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,搞得我以为你需要马上住院做手术。”

“遇到这么爱你的对象,你可要好好把握了。”

听到女医生的打趣,萧景峰顿时别过头。

方思念心里一痛,抬头去看,只看到萧景峰发红的耳垂。

萧景峰爱她吗?

可如果他爱她,为什么在她和乔嘉慧之间,他总是偏袒乔嘉慧?

如果他爱她,上辈子他为什么要娶乔嘉慧?

方思念的心一瞬间凉了下来,她就要离开了,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?

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情绪,萧景峰不自在地皱了皱眉:“我先下去等你。”

女医生见方思念的情况并不严重,给她开了一些药:“开些活血和调理的药给你,先吃着观察两天,如果还没来,再来检查。”

方思念谢过医生,拿着药,下楼。

萧景峰在车上等她。

方思念提着药坐上车,开口向他道谢:“谢谢你今天带我来看医生,挂号费多少,回去我拿给你。”

萧景峰脸色骤沉,捏着方向盘的指骨泛白:“思念,我们之间,一定要这么生分吗?”

萧景峰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无助:“你心里清楚,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,领证的事我从未想过要逃避。”

方思念呼吸一紧,手紧紧握住安全带不放。

她心里明白,她和萧景峰之间的距离为何如此遥远,萧景峰应该比谁都清楚。

她闭上眼睛,脸上流露出疲惫:“萧团长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但我真的不需要。”

话音刚落,方思念便闭上眼睛,假装睡觉。

实际上,她今天并非没有一丝感动。

只是每当回想起前世的事情,她的心就像被挖出来一样痛苦。

更何况,她即将在两天后离开,即使有所感动,又能如何?

一路上,两人都沉默不语,直到车子停在军区,方思念下车时,萧景峰才满脸疲惫地叫住她,递给她一张纸:“周五要在全军面前做检讨,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检讨书……”

方思念看着检讨书,心中既痛苦又觉得悲哀。

她痛苦于他始终选择相信乔嘉慧而不是她。

她悲哀于自己即将成为全军的典型,而他竟然还愿意为她写检讨……

方思念低下头,掩饰着内心的波动:“谢谢你,但我不需要。”

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做什么检讨。

周五一早,803解密处的周处长会来接她。

等她离开后,解密处会清除她的档案,从此北京第一军区,就再也不会有方思念这个名字了。“我得去工作了,就不陪你了。”方思念看了一眼手表,转移了话题。

萧景峰沉默了片刻,解锁了车门:“别再吃止吐药了,是药三分毒,等你做完检讨,嘉慧生完孩子,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。”

方思念的手在拉门时微微颤抖,轻声应了一声,然后下了车。

下车后,她没有停留,直接走向通讯处。

萧景峰在车里,目送着方思念渐渐远去的身影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不安。

直到方思念的背影完全消失,他才带着复杂的情绪收回目光。

与此同时,方思念走进研究中心,就听到同事们在讨论。

“听说北京一师和二师要联合军演,方工,你赌哪个赢?”

方思念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萧景峰那高傲的神情,如果他参加,恐怕不会让自己输。

“我赌我们北京军区赢。”方思念毫不犹豫地说,“他们使用了我们最新的通讯设备,厚膜组件的超短波电台,性能比几年前的电台更好,也更隐蔽。”

方思念说完,目光落在日历的日期上,军演还有两天。

正好等到萧景峰回来参加周五的晨会,而那时她可能已经离开了……

方思念在日历上画了个斜杠,默默地投入到工作中。

两天时间飞逝,方思念笔记本上的日期也画满了斜线。

周四晚上十点,方思念整理好资料准备下班,她本以为在离开前不会再遇到萧景峰。

她想趁他不在的时候回家收拾一下。

没想到刚走出通讯处,就看到萧景峰的文书小张急匆匆地跑过来,“方工!萧团长受伤住院了,快跟我走!”

“萧景峰受伤了?”方思念的心猛地一紧,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。

小张欲言又止,一路上纠结着,直到到了军区医院的手术部,小张才再次开口。

“方工对不起,受伤的不是你妹妹乔嘉慧同志。”

方思念一头雾水,立刻停下匆忙的脚步:“什么?”

她语气不太好:“乔嘉慧生病了,你找我干什么?”

小张摇摇摆摆,目光躲闪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方思念不想去看乔嘉慧,一见到乔嘉慧,她就会想起前世被乔嘉慧害死的惨痛记忆。

她转身想走,萧景峰的质问却突然从身后传来。

“方思念,你为什么要换乔嘉慧同志的药?”

他的声音中,充满了悲伤和深深的失望。

方思念心一颤,下意识地回头:“你在说什么?”

萧景峰眼里布满了血丝,他摊开颤抖的手掌,露出一个药瓶。

“医生检查过,这里面装的是活血的药,和之前我陪你到医院检查时,你拿的活血药材一模一样。”

他的疑虑如同铁锤一般,重重地在方思念心上砸出了一个坑。

她紧握双拳,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手掌:“你有何证据?证明我调换了药物。”

萧景峰紧握药瓶,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
他额头的青筋凸起,下巴的线条紧绷:“方思念,这瓶活血药,就是最有力的证据……”

“方思念,你作为她的姐姐,为何就不能容忍她和她的孩子呢?”萧景峰的声音沙哑,双手在裤腿边不停地颤抖。

“难道就因为我把念安的名字给了她?”

“我早就说过,等乔燕生下孩子后,我会送她离开!等你在全军面前做完检讨,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生活。”

“我说过的话,到现在都没变,我也从未拒绝和你结婚……”

方思念从未见过萧景峰如此模样,仿佛理智在崩溃边缘的疯子。

她闭上眼睛,再多的辩解,最终只化作一句话:“萧景峰,我没有换她的药。”

话音一落,走廊里静得可怕。

萧景峰没有回应,脸上的怀疑也没有丝毫减少。

方思念也没指望他会相信,她看了看墙上的钟,已是午夜12点。

803解密处已经传来消息,凌晨4点会有车来接她,她不能再与萧景峰纠缠。

想到这,方思念转身欲走,却被萧景峰紧紧抓住手腕。

他脸色阴沉至极:“在嘉慧醒来之前,你哪儿都别想去。”

方思念呼吸一窒,正要开口。

“手术中”的红色指示灯突然熄灭。

萧景峰紧张地回头,向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询问:“医生,情况如何?”

医生摘下手套,松了口气:“幸好及时送来,现在母子平安,早产儿需要留院观察。”

医护人员随即将乔嘉慧和孩子推出。

新生儿皱巴巴地躺在乔嘉慧身边。

乔嘉慧脸色苍白,无力却依赖地叫了声“景峰”。

似乎才注意到方思念在场,乔嘉慧张了张嘴,“姐……”这个字还没说完。

萧景峰冷漠的声音穿透方思念的耳膜,一锤定音:“她不配做你姐姐。”

他不再看方思念一眼,只留下一句话:“回去吧,我现在不想看到你。”

“而且。”

“我将在明天全军的晨会上追究你的责任,等你反思清楚了,我们再领证。”

他边说边细心地检查孩子,又为乔嘉慧盖好被子:“等你身体好些,就带着孩子搬出去住。”

方思念紧握手指,感到一种溺水般的无力感遍布全身。

可笑,她到现在还没向萧景峰提出分手。

方思念眼睛发酸,长长地吐了口气:“不用领证了,我祝福你们。”

反正这也是她在北京的最后一夜了……

说完这句话,她转身回到之前的家属院收拾东西。

一进门,就看到桌上摆着新买的桃酥、蛋糕……都是乔嘉慧爱吃的。

而她的东西都被丢在一边,萧景峰演习时为她采的花也已经枯萎。

方思念走进卧室,眼前是刺眼的红色。

床上的龙凤红喜被,墙上的百年好合海报,那醒目的红色,仿佛在嘲笑她在这段感情中的无力。

方思念抿起嘴唇,自嘲地笑了笑,她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遍。

每走一步,与萧景峰的过往就会涌上心头。

在这里,萧景峰举着他亲手打造的金戒指,向她求婚。

在这里,萧景峰一点点布置婚房,抱着她和她畅想未来,他一边说想要女儿成双,一边又说要响应国家号召,晚婚晚育,只生一个……

等走完最后一步,她没有丝毫留恋,只拿了基本书就离开了。

回到通讯处,方思念刚和小耿老炮打完招呼,通讯处外就传来了车辆的鸣笛声。

正好是凌晨4点,方思念一出门,就看到803解密处的车已经在等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提起行李上车,车辆缓缓启动,她的目光却舍不得从通讯处移开。

前座的周处长轻咳一声,将一份文件递到她眼前:“这是你的军籍档案,等你把它烧毁后,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你这号人了。”

方思念接过文件袋,轻轻抚摸。

下一秒,熟悉的号角声响起。

这是北京第一军区,每周五的晨会号角。

下意识地,方思念脑海中再次闪过萧景峰那张冷峻的脸。

现在,他在做什么呢?

是在照顾乔嘉慧;

还是在等着她去晨会上检讨、向乔嘉慧道歉;

还是觉得,过了周五的晨会,她还会像从前那样,欢天喜地和他打证?

方思念睫毛一颤,拿出打火机在车窗外点燃了那份文件。

等跳跃的火焰把那份文件彻底吞噬时,那些关于萧景峰的过往也燃成了灰烬……

此后。

世界上再也没有萧景峰的未婚妻方思念,只剩下803解密处的解密专家方思念。

直到驶离北京军区,方思念都没再回头,永远都朝前看,永远都奔赴属于自己的未来。

周五的军区晨会,萧景峰身姿笔直地站在讲台上。

“方思念同志多次虐待自己怀孕的妹妹,不仅在通讯处将乔嘉慧推倒在地,还暗中更换了乔嘉慧同志的药物,导致乔嘉慧同志早产。”

“今天,我们要在军区晨会上公开批评她,并对她进行处分。”

萧景峰目光扫过台下身穿绿色军装的士兵们,他们听到方思念的恶行后,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。

但也有几人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。

“请方思念同志上台,对自己的行为进行检讨。”

没有人回应,萧景峰再次喊道:“请方思念同志上台检讨。”

台下的士兵们虽然站得笔直,但目光却在四处搜寻方思念的身影。

突然,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:“萧团长,关于方思念同志的处分,我们有话要说。”

老炮和小耿高举着手,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
“我们是方思念通讯中心的同事,一等兵老炮,一等兵小耿。”

老炮用响亮的声音说:“我们可以证明,那天在通讯处乔嘉慧摔倒时,方思念同志并没有触碰她,是她自己摔倒,故意栽赃给方思念同志的。”

“故意栽赃?”

萧景峰冷笑一声,“谁会拿自己孩子的安全去栽赃别人?”

老炮皱着眉头,大声承诺:“萧团长,如果我们的话不实,我们愿意接受处分。”

小耿也附和道:“如果所言不实,我们愿意接受处分。”

“我不知道方思念是怎么让你们为她作证的,但今天的检讨不是你们搅浑水就能混过去的。”

萧景峰目光冷峻地看着老炮和小耿,心中却有些不安,“方思念人呢?为什么一直不露面?”

人群中有人举手提问:“萧团长,您说方思念同志换药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
“医生说至少服用了两天。”萧景峰心中有些烦躁,仍在寻找方思念的身影。

提问的人继续说:“我叫杨泽,是通讯中心的,大家都知道前两天下大雨把军区附近的信号接收设备冲坏了。”

“实际上,不仅军区内的设备受损,附近居民的通讯线路也受到了影响。”

“方思念同志自从周二来到军区后,就一直忙于抢修维护工作,没有回家,直到昨晚才被萧团长您的文书叫走。”

“所以她哪有时间和机会换药啊,萧团长?”

“我们都可以为方思念同志作证……”

台下陆续有人举手附和,萧景峰眉头紧锁,感到心中烦躁。

“我觉得萧团长还是去查查这个乔嘉慧同志吧,听说她孩子的父亲是个地主,原本有老婆,是乔嘉慧同志怀了孩子借机上位,才把人原配逼走的。”

文书小张神色慌张地跑上台,在萧景峰耳边低声说:“萧团长,找不到方工,不仅人,连档案也查不到了。”

“什么叫查不到?”

萧景峰低声怒吼,心中一紧,无端地感到慌乱,匆匆结束了晨会,直奔档案室而去。

结果却与小张不谋而合。

方思念的个人资料不翼而飞。

萧景峰一回到办公室,就立刻拨通了方思念上司的电话。

但对方却和他玩起了太极拳,声称自己权限不足,一无所知。

既然权限不足,萧景峰便询问更高权限的人。

电话直接打到了师长那里,萧景峰先是被训斥了一番,然后从师长那里得到了“保密”的答复。

保密……看来方思念是下定决心不让他找到了。

萧景峰叹了口气,看了看时间,几通电话下来,已是中午时分。

该去给乔嘉慧送饭了。

在医院里。

“不就是误服了几颗药吗?怎么搞得这么严重?”阿芬抱着孩子,如果方思念在场,就会认出这是那天在招待所遇到的人。

“谁知道那药这么厉害,我只吃了两颗,差点大出血丧命。”乔嘉慧摸着自己已经平坦的肚子,心有余悸地说,“幸好没事。”

“都怪我那个姐姐,都这样了,还看不出自己是多余的吗?非要逼我用这种手段,可惜啊,还是没能把她赶走。”

站在病房外的萧景峰听到了屋内的对话,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。

乔嘉慧说着,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萧景峰,已经听了很久,笑容立刻凝固。

她惊慌失措地说:“姐夫……你不是去军区……”

萧景峰冷冷地看着乔嘉慧,冷冷地问:“所以,药是你故意换的?然后又嫁祸给思念?”

乔嘉慧一时语塞,试图辩解,“不是……姐夫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我只是怕姐姐把我赶出去,我错了……”

原来那些事并不是方思念在无理取闹,而是她真的受到了委屈。

但萧景峰一次也没有听过,只当方思念是在故意针对乔嘉慧。

想起自己曾经对方思念的所作所为,萧景峰的心仿佛被撕裂了,“乔嘉慧,你当时怀孕无处可去,是思念把你带回家的,你怎么敢这么做?”

“姐夫,你听我说……”

乔嘉慧还在试图挽回,但萧景峰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。

“我会给你们一笔钱,足够你和孩子生活,以后别再出现在思念面前……”萧景峰说着,突然停了下来,他觉得这句话很熟悉。

好像那天他也对方思念说过这样的话。

说他不想看见她……

萧景峰孤独地回到军区大院,看着空无一人、毫无生气的房间,心里有些沉重。

方思念把自己曾经生活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,仿佛她从未在这个家出现过。

萧景峰的目光一扫,在床头桌上看到了一张纸条。

他拿起来一看,上面写着:“萧景峰,我们分手吧。”

分手……

萧景峰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,他把纸条翻到另一面,是他们曾经的合影。

“思念,我们说好要结婚的,你不该就这样离开我。”

萧景峰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胸前的口袋,

“你好,我是北京军区的萧景峰,请问你们军区最近有新调来的女兵吗?任何单位任何部门都行。”

听到对方否定的回答,萧景峰并不感到意外,这些天他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,几乎把所有军区的电话都打遍了,但都没有方思念的消息。

“好的,我知道了,那能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吗?”

电话挂断,萧景峰在从上级那里要来的电话簿上划了一道。

他去厨房煮了一碗淡而无味的清水面。

“叮铃铃——”

电话突然响了起来。

萧景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电话,生怕漏掉任何关于方思念的风吹草动,电话那头传来声音:“萧团长,方思念同志有消息了。”

与此同时,方思念刚刚完成了几份关键文件的解密工作。

周处长在解密处给她放了个小假。

可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,就被上级调到通讯组支援几天,帮忙建设基站。

“方技术,多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来帮忙。”封昭一边忙活着手头的活儿,一边对方思念表示感激。

“不碍事。”方思念眉头紧锁,阳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,“不过封团长,你别晃来晃去的,这样测出来的数据会失准。”

尽管如此,她还是一丝不苟地监督着不远处正在测量数据的封昭。

803解密处隶属于重庆军区,封昭作为重庆军区的团长,算是方思念的顶头上司的上司,年纪轻轻,也就二十八九岁。

“方技术,我真没晃,我可是连队里的训练尖子。”

封昭站得笔直,转移了话题,“方技术,我听说最近总有人打电话找你,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?”

方思念捂着嘴,显得有些难受,向封昭摆了摆手,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,麻烦封团长帮我挡一挡就行。”

不知怎的,封昭的动作让她感到有点恶心。

“我都交代好了……”封昭话还没说完,突然停了下来。

他注意到方思念的脸色似乎不太好,连忙问道,“方技术,你是不是中暑了?”

他们从早上七点开始,已经在山上忙活了四五个小时,现在正是烈日当空。

重庆的夏天,气温和日照都比北京高得多,方思念这种北方来的人,这么长时间确实难以承受。

封昭根据以往处理中暑队员的经验,说道:“方技术,说话,随便说点什么。”

但方思念只是张了张嘴,又闭上了。

看到方思念连话都说不出来,封昭也顾不上其他,直接捏起她的下巴,把随身携带的水喂进她嘴里。

然后直接背着她下山。

军区。

“萧团长,你这次来我们军区是?”萧景峰正说着,忽然听到一阵小小的喧闹声。

他本能地顺着声音看去,只见一个高大的军官正急匆匆地扛着一个小一号的军区人员走来。

封昭把带下来的设备交给方思念的队员,问道:“我刚才通讯时,让你准备的那些你都准备好了吗?”

“医生那边已经安排好了,直接去就行。”

“封团长,方技术不会有事吧?”

建基组的队员们紧跟着,脸上满是担忧。

“没事,就是中暑,别搞得跟世界末日一样,你们方技术的日子还长着呢。”封昭说完,脚步更快了。

以至于后面的队员都有点跟不上。

萧景峰心里一紧,他刚才分明听到了“方技术”三个字。

萧景峰立刻走上前去查看,看清人时,心脏突然“砰砰砰”地狂跳起来。

眼前一脸病态的人,竟然真的是他日夜牵挂的人,方思念。

“发生啥事了?”萧景峰急切地追问。

封昭瞧见萧景峰正好挡在自个儿跟前,眉头紧锁,心里纳闷怎么有人这么没眼力见,没瞧见这儿有人中暑了,正急着去医务室呢?

他开口说:“麻烦让一下,别挡道。”

萧景峰的目光落在封昭抱着方思念的姿势上,可能是刚才搬设备的缘故,封昭现在只用右手单手扶着方思念的腰。

萧景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,伸手想要接过方思念,“我来抱她。”

封昭往后退了一步,硬是没让萧景峰碰到方思念,“我自己能行。”

他没再搭理萧景峰,趁萧景峰还没动作,封昭绕过他,直奔军区医务室。

萧景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,不甘心地放下。

他望向封昭离开的方向,眼神深邃,没有犹豫,立刻跟上。

“萧团长。”闵指导员见刚才封昭和萧景峰之间的气氛不太对,担心出事,赶紧叫住萧景峰。

“你和方技术熟悉?”

萧景峰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方思念身上,对闵指导员的话没有立刻回应。

见萧景峰没搭理,闵指导员自顾自地圆场,“也是,方技术是从北京军区调来的。”

“你是北京军区的团长,都在一个军区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肯定认识……”

“闵指导员,我们边走边说。”萧景峰打断闵指导员,迈步跟上。

一进医务室,就看到方思念头上盖着冰毛巾,躺在病床上,额头冒汗,嘴唇苍白,一副病恹恹的样子,看起来很不舒服。

萧景峰直接走向医生,询问情况,“医生,她现在怎么样?”

医生刚给方思念吃了解暑药,现在正在输液。

“中暑了,现在情况已经稳定,休息一会儿,应该就能醒。”

萧景峰眉头紧锁,向重庆军区的两人问责,“怎么好好的就中暑了?你们军区不知道要照顾技术人员吗?”

“是,是我们没照顾好方技术。”闵指导员诚恳地道歉。

他不清楚萧景峰和方思念之间的关系,只当萧景峰此刻是作为前领导对下属的关心。

“我们以后肯定会注意的。”

萧景峰发现方思念的下巴上有两处指压的红印,他立刻看向带方思念回来的封昭。

“封团长,给我个说法,她脸上这是怎么弄的?”

封昭瞥了一眼萧景峰,见对方脸色不好,语气里带着审问的意思。

他有些火大,便没回话。

至于方思念脸上的红印,应该是他刚才急着给方思念喂水时不小心弄的。

封昭烦躁地看了眼自己的手,恨不得立刻拍打几下,手劲儿怎么这么大,都给方技术的脸弄出红印子了。

闵指导员岔开话题,指着方思念说:“医生,她好像呼吸有点困难!是不是又严重了?”

医生环视四周,有些无语。

“你们三个大男人就这么像堵墙一样围在病人周围,把流动空气挡得严严实实的,能不呼吸困难吗?”

医生叹了口气,发话道:“要想病人快点好,你们都出去吧,别围在这里妨碍病人休息。”

三人被医生赶出后,都没急着离开,仍然待在医务室门口。

各自在外面等了大概四五十分钟。

见萧景峰还没有要走的意思,封昭表情逐渐不耐,他侧头,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闵指导员,“这人谁啊?”

闵指导员把声音压低,说:“萧景峰,北京军区来的,和你职位一样,也是个团长。”

“北京军区这么闲吗?”封昭面露不解,“他不在北京军区待着,跑我们这儿来干嘛?”

闵指导员面露微笑,声音从牙缝中挤出,“你小点声,说是来学习的。”

“学习?学习什么?”封昭冷哼了一声,“别是以权谋私。”

他们方技术刚从北京调来不久,这人就跟着从北京来了,指不定存的什么心思。

以至于封昭说这句话的时候,还特意放大了声音。

萧景峰不出意外地听见了,他冷着脸,转身看向封昭,朝他发难道:“你刚刚不该那样抱她过来,会影响她的名声。”

封昭气极反笑,“萧团长,你管的还真宽啊,真是怪了,你个前军区的团长,管得着方技术的事嘛。”

“萧团长,请你说话注意分寸。”一声突兀的女声插入。

方思念缓缓从医务室走出来,她刚醒没多久,身体还有点发虚,连带着声音也是抖的。

“当时情况紧急,封团长只是着急送我回来,萧团长别太上纲上线了。”

萧景峰盯望着方思念,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见人恢复了些血色,才吐字针对她刚才的话反问道:“我上纲上线?”

一段时间不见,怎么方思念和他说话的态度都变了。

方思念也没想到有天“上纲上线”这个词会被她用在萧景峰身上。

她继续道:“我不希望有人因此曲解我和封团长之间的关系,再影响到封团长,所以希望萧团长以后注意些。”

封昭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,嘴角挂起抹弧度,那双发黑的眸子不留痕迹地扫过萧景峰。

见对方的那张脸果然拉得很难看。

封昭微微低头,轻声对方思念说:“方技术员,你咋出来了?是不是我们聊天声音太大,打扰到你了?不好意思,我考虑不周。”

“没事。”方思念摆摆手,向封昭表示感谢,“谢谢你,封团长,及时送我回来。”

“这是我应该做的,你在我这里,我当然要照顾好你。”

封昭微笑着,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,显示下午一点半。

他思索了片刻,说:“你中午没吃饭,我让炊事班准备了点甜粥,给你补充点能量。”

萧景峰看着两人的互动,眉头紧锁,尤其是封昭刚才的话。

他霸道地直接替方思念拒绝了:“她不喜欢吃甜粥。”

封昭连看都没看萧景峰一眼,目光始终停留在方思念身上,仿佛只有她的话才算数。

方思念并没有按照萧景峰说的那样拒绝,她对封昭说:“谢谢封团长,我现在吃不下,少来一点就行。”

封昭点点头,答应了,“好的,我去安排,记得多喝水,中暑后要补充水分。”

担心方思念不重视,封昭开玩笑说,“我会检查的。”

“不用,我会看着。”萧景峰咬着牙,眼神冰冷地盯着封昭,好像在看一个想要侵入他的领地,企图带走他的伴侣的敌人。

听到萧景峰的话,封昭这才抬头看他,但只是一瞥,眼中带着挑衅。

封昭离开后,萧景峰立刻询问:“思念,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喝甜粥吗?”

他的语气有些奇怪,冷冷的,硬硬的,还带着一股酸味,不像是单纯地问她口味是否变了。

方思念轻轻一笑,抬头看着萧景峰的眼睛,笑容消失,换上了一副故意疏远的样子,“我喜欢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?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

看着方思念那双平静的眼睛,萧景峰心里一慌,他从方思念脸上看不出一丝赌气的迹象,更像是她以后的生活真的与他无关。

方思念说完,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。

萧景峰跟了上去,压抑了很久的话和情绪,一点点释放出来,语气有些生硬,“我没同意过你离开,那是你自己单方面做的决定,不算数。”

可惜他和方思念没有结婚,否则她现在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他。

“中暑这样的事,以前有过吗?”

方思念没有回应。

“重庆这边吃辣,你能适应吗?”

方思念喜欢吃辣,只是因为萧景峰吃不了太辣,再加上家里后来有乔嘉慧这个孕妇,所以她才没做过辣菜。

“思念,等这边的事忙完,你跟我回北京结婚。”

方思念在房门前停下,她盯着萧景峰那只即将下意识迈进她房间的左脚说:“萧团长,这是我的房间,不方便你进来,你可以止步了。”

“方思念……别耍小孩子脾气。”

萧景峰伸手拉住方思念的手腕,他不喜欢方思念这种冷淡的处理方式,就像他们俩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。

方思念没有急着抽出自己的手,萧景峰的力气比她大得多。

如果他不想放手,她根本挣不开。

方思念轻叹了口气,看着萧景峰,眼里没有一丝柔情,一字一句地说:“萧团长,为了一个处分,你大老远从北京追到这里来,看来是真的很想毁了我啊。”

“我来这里,不是为了给你定罪。”萧景峰的话卡在喉咙里,尤其是当他看到方思念那双充满失望的眼睛时。

她的眼神里满是对他的失望,仿佛要溢出来一样。

萧景峰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,感到一阵闷痛,非常不舒服。

他明明深爱着方思念,怎么可能去伤害她呢。

萧景峰想要解释自己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
因为那份处分确实是他亲手签发的,就在他让方思念离开的第二天。

看起来就像是迫不及待要给她定罪一样。

“思念,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,是因为……”萧景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
方思念当然知道,是因为乔嘉慧。

萧景峰偏袒乔嘉慧,所以一次又一次,不顾事实真相、不顾她的感受,直接对她进行处罚。

“北京军区的人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,都是因为那份你签发的处分。”

方思念的声音有些沙哑,不知道是因为说话太多缺水,还是因为这件事。

“萧景峰,我告诉过你,处分会给我留下不良记录。”

更何况她明明什么都没做,萧景峰却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。

就因为萧景峰了解她,知道她在乎,会因此屈服。

“他们想要落实这份处分,因为这是萧团长你的命令。”

方思念深吸一口气,语气变得冷淡,“是封团长动用关系,说明情况,帮忙驳回的。”

结果这个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,都已经分开了,还说要带她回北京。

萧景峰听到这些,眉头皱得更紧了,他觉得方思念变成这样是受了别人的影响。

“思念,那个封团长说话轻浮,思想也有问题,利用关系,徇私舞弊走捷径,部队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,不是他划分势力范围、建立私人势力的地方。”

“方思念,所以你为什么会认为这种人是好人?”

方思念的眉头微微皱起,对萧景峰这种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质问语气有些反感。

“萧团长,有一点你不要误会,封团长一切都是按照部队的规定……”

“别说了,嗓子都哑成这样了。”

封昭笑着,用手对方思念做了个闭嘴的动作,像哄孩子一样,“去屋里喝点水,润润嗓子,我们该吃午饭了。”

封昭手里还提着一个桶装饭盒,里面装的是食堂打来的甜粥。

部队食堂离得不近,封昭这么快就回来了,显然是一路小跑,再加上他身上那件军绿色的T恤,胸口和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。

方思念没有犹豫,进屋去喝水,和萧景峰纠缠了这么久,她确实口渴了。

封昭停下脚步,故意站在萧景峰旁边,身子倾向他,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萧团长,我就是坏人,你能把我怎么样?”

封昭慢慢转身,哼笑一声,继续补充道:“她身体都不舒服成这样了,你还跟她讲大道理,真是没眼力见。”

不等萧景峰回应,封昭就走进了方思念的房间,并随手关上了门。

萧景峰盯着紧闭的门站了一会儿,似乎感觉到喉咙里有一股腥甜。

他咽了咽喉咙,在一墙之隔的台阶上坐了下来。

封昭一个大男人在方思念的房间里,他怎么能放心。

屋内一隅。

封昭双臂交叉,慵懒地靠在椅子上,目光紧锁着窗外若隐若现的萧景峰,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悦。

他轻敲着手臂,随口问道:“我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让他离开?”

方思念缓缓地舀起一勺粥,轻轻吹了吹,然后送入口中。

“不用,随他去吧。”

封昭不自觉地挑了挑眉,身体微微向前倾斜,双手撑在桌面上。

“我的意思是,让他离开重庆军区。”

方思念摇了摇头,咽下粥水,说道:“过不了多久,他自己就会离开的。”

乔嘉慧还在京城,萧景峰怎么可能在这里久留。

他还得回去照顾她,享受家庭的温馨。

萧景峰在外面没等太久,方思念用完午餐后,封昭便走了出来。

到了晚上七点,闵指导员为萧景峰举办了一场欢迎晚宴。

军区的所有人都到齐了,食堂里人声鼎沸。

“萧团长,欢迎你莅临我们重庆军区参观学习。”

闵指导员拿着白酒瓶,分别往自己和萧景峰的酒杯里倒酒,直到酒杯快要溢出才停下。

他举起酒杯,说道:“来,萧团长,我敬你一杯。”

萧景峰虽然表现得不冷不热,但并没有拒绝,回应道:“感谢闵指导员今晚的款待。”

他放下酒杯,目光转向方思念。

由于封昭的关系,萧景峰没能坐在方思念附近,而是坐在了她的对面。

坐在旁边的闵指导员突然想起萧团长是北方人。

他看着桌上那些几乎每道菜都有半碗红辣椒的菜肴,心想萧团长可能不习惯。

闵指导员站起身,打算向封昭说两句,但四处寻找,却不见封昭的身影。

想到封昭那不靠谱的作风,闵指导员决定换个人选。

他对旁边的王副团长说:“我出去一下,你好好招待他们。”

王副团长听到这话,眼睛立刻亮了起来,他急忙点头道:“闵指导员,你就放心吧。”

王副团长依依不舍地看着闵指导员离开食堂。

但闵指导员的身影刚一消失,他立刻站起身,举起酒杯,兴奋地对食堂里的众人说:

“来,让我们大家一起为萧团长干杯。”

食堂里的士兵们纷纷举起酒杯,附和道:“欢迎萧团长。”

萧景峰看着桌上那些红通通的菜肴,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。

他又看向方思念,方思念对这些菜肴似乎没有任何不适。

萧景峰也尝试着夹了一口,心想这些菜可能只是看起来辣。

但他刚把水煮鱼放入口中,就被辣得剧烈咳嗽起来,只能匆忙地咽下去。

方思念听到咳嗽声,眉头微微一挑,意识到萧景峰不能吃辣。

“咳咳……”萧景峰用手捂住嘴,眼泪都快咳出来了。

他拿起酒杯,连喝了几口酒。

王副团长见萧景峰喝酒,立刻站起来,再次对食堂里的众人说:“来,让我们再为萧团长干一杯。”

萧景峰脸色难看地笑了笑,一口喝干了酒。

“方思念。”王副团长看向人群中的方思念,提议道:

“你曾是萧团长的部下,萧团长从北京远道而来,你来单独敬萧团长一杯吧。”

方思念轻轻皱起眉头,目光投向萧景峰,他似乎对这场面并不在意,毕竟他总是被敬酒的那个人,好像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。

周围的人们的目光让方思念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,她并不想向萧景峰敬酒。

“方技术员不喝酒。”

刚从外面回来的封昭,轻描淡写地就将敬酒的事给带过去了。

他接过方思念手中的酒杯,瞥了萧景峰一眼,说:“敬祖国,愿其繁荣昌盛。”

周围的士兵们立刻站了起来,举杯回应:“繁荣,昌盛。”

封昭一饮而尽,然后说:“好了,大家好好吃饭吧,别再来回敬酒了。”

封昭坐下,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方思念面前,“辣炖猪蹄。”

“谢谢,封团长。”

方思念的目光落在封昭身上,注意到他脖子上起了一些密集的红点。

方思念若有所思地问,“封团长,你以前喝过酒吗?”

封昭的脸颊微微泛红,他摇了摇头,“没有。”

“封团长,你可能对酒精过敏。”

“真的吗?”封昭似乎不太在意,抓了抓脖子,“确实有点痒,我还以为被蚊子咬了呢。”

方思念赶紧阻止封昭继续抓痒,“封团长,抓破了会留疤的。”

“好吧,那我不碰了。”

但没过多久,又出现了新的问题。

封昭拉了拉他那本就不高的衣领,对方思念说:“方技术员,能帮我松一下领子吗?我有点喘不过气。”

这时闵指导员带着在国营饭店加的菜回来了,看到肿了一圈的封昭,吓了一跳。

他快步走到封团长面前,“封昭,你怎么了?你喝酒了?你不记得你对酒精过敏吗?”

方思念就坐在封昭旁边,听得很清楚。

闵指导员刚才不是说“你是不是对酒精过敏”,而是“你忘了吗?”

所以封昭知道自己过敏,但还是喝了那杯酒。

封昭微笑着看着闵指导员,心里暗骂,大漏勺。

闵指导员双手叉腰,站在封团长面前,“你知不知道过敏严重了会死人?”

“你以为你明明是重庆军区的团长,为什么刚才是我这个指导员在前面替你敬酒?你心里就没点数吗?”

方思念在一旁提醒道,“闵指导员,要不等会儿再骂?封团长现在得赶紧送医院。”

另一边有人指着脸色苍白,捂着肚子,但目光紧盯着方思念和封昭的萧景峰说:“闵指导员,萧团长好像也有点不对劲。”

闵指导员突然被吓出一身冷汗。

“快,去医院。”

闵指导员立刻起身,组织队伍把人送往医院。

把两个病人送到医院并安排好照顾后,闵指导员就回了军区,向上级汇报。

很快上级就打来了电话,“闵指导员,你给我解释一下,你们这个欢迎宴到底是怎么个欢迎法,把北京和重庆军区的两个团长都喝进医院了?”

电话里充满了疑惑。

闵指导员耐心地微笑着解释:“封团长和萧团长一个是酒精过敏,一个是食物中毒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给我写份详细的报告交上来。”

萧景峰因食物中毒在医院躺了两天。

当他回到军区,发现操场上挂满了横幅,装饰得花里胡哨。

“这是要搞什么活动啊?”萧景峰指着热闹非凡的人群,好奇地问。

“萧团长好。”被问的人本能地打了个招呼。

“是封团长组织的颁奖典礼,根据大家在军区的表现来评奖,获奖者会有证书和奖品。”

萧景峰观察了一会儿,不满地走到封昭身边,质疑道:“封团长,你不觉得这样的活动有点浪费资源吗?”

萧景峰不满地提出,他早就对封昭的想法和认识有看法。

“这简直是浪费,部队的经费是用来建设的,不是让你这样挥霍的。”

封昭脸色沉了下来,语气也不好:“萧团长,你就别操心了,这些都是我个人的开支,没动用部队一分钱。”

萧景峰听了更生气,“现在很多地方的人连饭都吃不上,萧团长你还不如把这钱捐给需要的人。”

“萧团长怎么知道我没捐?”封昭摇了摇头,轻蔑地打量了萧景峰一番,“方技术说得对,你真是喜欢小题大做。”

“也不知道谁会喜欢像你这样无聊的男人。”

方思念正好路过,听到这话身体一僵,脚步停了下来。

她眨了眨眼,显得有些无辜,感觉自己好像被批评了。

封昭的目光转向方思念,看到她怀里抱着一大堆奖品和证书,嘴角微微上扬,说:“你看,方技术就有趣多了。”

他跟上方思念,两人一起走向操场的另一边。

“方技术,这些奖品有不喜欢的吗?可以拿来换。”

“不用换,都很好用。”

封昭发的东西大多是方思念工作中需要的,款式也是她喜欢的。

其他人的奖品有米面或其他生活用品,都是根据个人喜好来的。

“我记数据的笔记本快用完了,现在正好……”

方思念话还没说完,警卫员带着几个村民打扮的人走了过来。

一个村民大姐向方思念伸出手,“小方同志?我们是前几天装电话线的村子代表,特意来感谢你们。”

“现在装了电话,我们就能直接和外界联系了,不用再跑到市区去。”

大姐身后的人拿出一面红色锦旗,“这是送给你们的锦旗。”

封昭叫来不远处的闵指导员,“让宣传那边过来,给方技术拍几张照片。”

方思念站在树下,手里拿着村民送的锦旗。

旁边的摄影师试了试镜头,喊了一声,“封团长,过来一起拍。”

封昭整理了一下衣服,快步走到方思念旁边。

拍了几张照片后,摄影师拿着相机给方思念和封昭看。

封昭看着照片,嘴角微微上扬,“别说,这几张照片拍得还真不错……”

“不错什么?”闵指导员问。

封昭摇了摇头,没回答。

“我看看照片。”封昭凑到摄影师旁边,专注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。

“这张,这张,还有这张,方技术这几张照片都挺好看的。”

封昭兴奋地和军区的宣传人员讨论,“可以放大吗?到时候都洗出来挂我办公室。”

闵指导员在旁边听了一会儿,不太明白,他问封昭:“封团长,我是不是也应该洗一些方技术的照片贴办公室?”

封昭皱着眉头看向闵指导员,“老闵,你这是变态吗?”

重庆的雨连着下了两天,直到中午才停歇。

雨后的山路湿滑,毒虫蛇蚁频繁出没,实际上并不适合进山。

但是基站建设的任务紧急,不能耽搁,方思念的借调时间也快到期了。

于是方思念和封昭决定按计划上山,去测量建站选址地缺少的数据。

萧景峰也加入了他们,这几天他一直陪伴在方思念左右。

封昭对地形最了解,走在前面带路,提醒大家:“走路时注意脚下的石头。”

“雨后苔藓会迅速生长,覆盖在石头上,特别滑,踩到的话很容易摔伤或扭伤。”

到达集合地点后,封昭说:“分组去测量,完成后回到这里集合。”

他看着犹豫的建站组,目光落在萧景峰身上,直接说:“还是按之前的分组,萧团长没做过测量,不算在内。”

有人提出:“封团长,少了个人,小刘今天肚子不舒服,请假了。”

“那萧团长……”封昭的话还没说完,方思念打断他,“萧团长和我一组。”

她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,有些忧虑,“看这天气,估计一会儿还得下雨。”

“萧团长和我一组,我们能快点完成,大家也能早点回去。”

封昭犹豫了一下,点头同意,对方思念说:“我不在,注意安全,别往林子深处去,可能有蛇。”

说完,他和其他队员去了其他地方测量。

方思念向萧景峰讲解了测量方法,萧景峰很快就掌握了。

几次测量下来,他们的速度比其他组快了很多。

看了看时间,还不到五点,方思念这边的测量任务就完成了。

“数据都收集好了,我们……”方思念话还没说完,脚下的石头突然松动,她整个人失去平衡,向后倒去。

萧景峰本能地拉住方思念,但雨后的地面太滑,他也无法站稳,被方思念带动着一起滑倒。

萧景峰立刻抱住方思念,尽量保护她。

他注意到他们滚落的山路上有很多不规则的石头,撞到的话轻则受伤,重则出血。

两人就这样滚了下去。

方思念不知道滚了多少圈,只听到耳边树叶杂草被压过的声音,偶尔还有萧景峰的闷哼声。

“怎么了?”她问。

“没事。”萧景峰回答。

又滚了几圈,两人最终落在一个较深的坑洞里。

“停了吗?”方思念不确定地问,但不敢轻易动,怕引发更大的麻烦。

方思念的头正好靠在萧景峰的胸前,因为靠得太近,她说话时就像在对他吹气,让他的心脏有些痒。

萧景峰没有回答,方思念又问了一遍,“萧景峰,我能起来了吗?”

“嗯。”萧景峰简短地回答,但声音有些异样,像是在忍受着什么。

方思念起身时,萧景峰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,他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自己的不适,靠在坑壁上。

“幸运的是,我们的数据还在。”

方思念松了一口气,开始四处寻找是否有通讯设备和他们一起掉下来。

但什么也没发现。

估计是在滚落时留在了上面,或者在滚落过程中弄丢了。

这就意味着,他们现在无法联系封昭他们求助。

只能等到他们完成测量任务,在约定的时间到达集合地点没看到他们时,才会意识到:他们俩遇到了问题。

方思念和封昭约定的集合时间是六点。

也就是说他们至少得在这里待上一个小时。

“萧团长,我们能爬到上面去吗?”

方思念的目光在坑顶和萧景峰之间来回扫视,坑洞的高度大约在三米二三左右,而萧景峰的身高是一米九。

萧景峰摇了摇头,环顾四周的坑壁,冷静分析道:“坑壁上苔藓太多,那些藤蔓的根太松了,稍微用力就会扯断,根本无法借力攀爬。”

再往上看,坑洞外是一片树林,头顶上层层叠叠的枝叶,像一张密网一样覆盖着这里。

方思念在离萧景峰稍远的地方坐下,等待救援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,上方露出的一小片天空,开始变得昏暗,只是在乌云下,看得不是那么清楚。

萧景峰低头看了看手表,清了清嗓子说:“现在六点十分,他们应该在找我们了。”

方思念“嗯”了一声,表示回应。

洞内的光线比外面暗得更快。

“轰隆——”

一声雷响后,紧接着是雨声。

密网也挡不住雨水,树叶被雨点砸得哗啦作响。

落入坑洞的雨水,都被泥土吸收了,倒没有太多积水。

方思念看了看时间,八点了。

山里的温差大,现在气温已经下降,加上山雨和坑洞内的阴冷潮湿,更是让人感到寒冷。

两人穿得都不多,一个穿着短袖,另一个穿着军绿色衬衫。

“方思念,你靠我近点。”萧景峰艰难地咽了咽喉咙,喉咙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痛。

担心方思念不听,萧景峰补充道:“我的体温比你高一点,你再不喜欢我,也要知道避寒,失温太久会致命。”

方思念想了一会儿,站起身挪到萧景峰旁边。

一靠近,方思念立刻感到了温暖,热乎乎的,驱散了她身上的一些寒意。

过了一会儿,方思念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冷得发抖了。

萧景峰的体温确实比她的要高,甚至高得有些异常。

方思念想了想,伸手摸了过去。

萧景峰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,不知道是因为意外她的触碰,还是因为她的手太冷了。

方思念又伸手摸了摸萧景峰其他裸露的皮肤。

她能确定,温度不对劲。

“萧景峰,你在发烧。”

萧景峰抓住方思念想要抽回的手,重新按在自己的颈侧,整个人凑到方思念眼前,眼睛努力地盯着她,“嗯?”

停顿了几秒,萧景峰才点点头,似乎才意识到方思念刚才说了什么。

他盯着方思念的嘴唇,喉咙动了动,模仿着重复道,“我在发烧。”

萧景峰的声音沙哑而干涩,这个距离,就像是在方思念耳边低语。

他另一只手抬起来,挡住了方思念的口鼻,“别被我传染了。”

萧景峰的手心热得发烫,紧紧贴在方思念的脸颊上,让她的皮肤也跟着热了起来。

他呼出的热气仿佛带着汗水的温热,让人难以忍受。

那热度似乎要将人蒸发一般。

方思念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仿佛快要窒息。

萧景峰皱着眉头,移开了手,掌心湿漉漉的,痒痒的,风一吹过,凉飕飕的,感觉很舒服。

他把方思念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喉咙上,希望能缓解自己火辣辣的喉咙。

他的喉结上下滚动,寻找那一丝凉意。

“萧景峰,我不冷了,你可以放开我了。”方思念挣扎着,萧景峰的举动让她感到非常不自在。

但萧景峰却把头一低,直接靠在了方思念的肩膀上。

就这样,他昏倒了。

在树林里,搜救队员们正在四处寻找方思念和萧景峰。

“方技术!”

封昭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手电筒,一边摇晃着,一边不停地喊:“方技术!方技术!”

闵指导员用胳膊肘碰了碰萧景峰,提醒道:“能不能别只喊方技术,好歹也叫一声萧团长,给个面子嘛?”

封昭冷笑一声,“如果不是他和方技术一组,也不会出这种事。”

他大步走向另一边,大声喊道:“方!技!术!”

“都说了……”闵指导员只顾着和封昭说话,没看路,脚下一空,掉了下去,“哎……!”

在坑洞里。

方思念竖起耳朵,努力从周围的杂音中分辨出搜救的声音。

她好像听到了封昭和闵指导员的声音。

正要开口呼救,就看到闵指导员“砰”的一声掉了下来,嘴里还带着未说完的“哟”。

闵指导员扶着腰站起来,抬头就看到了他们正在寻找的方思念和萧景峰,急忙朝上面喊道:“封昭!我们在这里!”

封昭听到声音,拿着手电筒俯身向下,“方技术?”

“还有我。”闵指导员撇撇嘴,语气中带着不满和无奈,“和萧团长。”

封昭眼尖,一眼就看到萧景峰的头靠在方思念的肩上,嘴里不满地轻声啧了一声。

他扬了扬眉毛,对方思念说:“等我。”

确定好位置后,封昭给其他救援人员发了信号。

他在坑洞附近找了棵树,把身上的救援绳绕在树上,随意地在腰间一系,几步就干净利落地跳了下来。

他上下打量了方思念一番,见她看起来并没有受伤。

封昭这才开玩笑说:“方技术,饿了吗?我让闵指导员出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两个包子。”

他脱下自己的外套,披在方思念身上,继续说:“蘑菇肉馅的,你爱吃,不过现在可能变成馅饼了。”

“别提馅饼包子了,从坑洞里爬出来的时候,雨势已经减弱了。

闵指导员把队伍整顿好,大家就朝着军区的方向有序前进。

封昭稍微退后一点,站在方思念旁边,仔细观察着她的步态。自打他们从坑洞里出来,方思念走路就有点别扭,尤其是她的右腿,看起来像是不敢踩实似的。

“腿怎么了?”他关切地问。

“有点疼。”方思念停下脚步,用手指在右腿上使劲按摩了几下,试图缓解疼痛,“可能是肌肉拉伤了。”

她之前太紧张了,直到这会儿放松下来,才感觉到腿部的不适。

封昭听了,弯下腰来,“我背你回去吧。”

方思念瞥了一眼那些来救援的士兵,有些迟疑。她觉得自己还能跟着队伍走,只是走路时可能会更疼。

封昭轻轻地笑了笑,把方思念身上披着的衣服往上拉了拉,盖住了她的头,反正他的衣服够大,这样她也不会觉得冷。

“现在看不见了。”封昭满意地笑了笑,立刻背起了方思念。

方思念担心自己会滑下去,赶紧抓住封昭的肩膀,稳住自己的重心。

她还不忘调侃封昭的主意,“这招欲盖弥彰,就算盖上了,别人也知道是我。”

“抓好了。”

封昭对方思念保证说:“就算他们认出来了,也不敢乱说,重庆军区的纪律是很严的。”

确认方思念被衣服遮住后,封昭快步向前,特意避开人群,走到了萧景峰的担架旁边。

他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,和担架保持同步。

他这么做,是为了确保昏迷的萧景峰醒来时,第一眼就能看到他正背着方技术。

军区医务室里。

“就是肌肉拉伤,用药酒按摩几天,多休息就行了。”

“谢谢医生。”方思念接过医生递给她的药酒,走出了诊室。

封昭在门口等着方思念。

他看到药酒,就自然而然地讲解起使用方法。

“用这个药酒的时候,要先倒在手心里,把它搓开,然后再按摩到拉伤的地方。”

“方技术。”

闵指导员叫住了方思念,一脸担忧地走过来,“你之前和萧团长一起工作过,知不知道他对什么药过敏?”

萧景峰发烧很严重,所以被直接送到了医院。

“我已经联系北京军区那边要记录了,估计明早才能有结果,但医院那边现在正等着……”

方思念点点头,“我知道,我去跟医院那边说。”

方思念跟着闵指导员去了他的办公室。

电话接通后,医院那边开始说明情况:“病人现在烧得很重,意识模糊,没法交流。”

“所以我们希望军区这边能提供他的药物过敏信息,我们好尽快帮病人手术。”

方思念说了几个萧景峰会过敏的药物,想了想,问道:“他不是发烧吗?怎么要做手术?”

电话那头的医生回答说:“病人发烧,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的,所以想要降温,得先稳定伤口的情况。”

方思念皱起了眉头,“伤口感染?”

“是的,病人身上有多处淤伤,两处感染伤。”

“伤口的创伤面积不大,但因为当时伤口所处的环境不好、造成伤口的东西细菌含量很高,所以感染有点严重。”

似乎没听到电话这边有回应,医生又补充说:“不过不用担心,手术的风险不大。”

“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

方思念挂断电话,回想起滚下山时,萧景峰紧紧护着她的情景……

他身上的伤,应该都是那时候受的。

“战斗结束了?”封昭一边听着,一边插嘴问道。

方思念轻轻点头,她到了这里才意识到,封昭和闵指导员竟然共用一个办公室。

封昭玩弄着手中的钢笔,装作闲聊的样子问:“方技术员,你怎么知道萧团长对什么药物过敏?你们俩关系很铁吗……”

“方技术员。”闵指导员推门而入,直接打断了封昭的好奇。

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,对方思念说:“军区晚上煮了姜汤,可以驱寒,你要是想喝可以去食堂那边盛。”

“好的,我明白了。”方思念点头答应,不动声色地用手遮住鼻子,以免闻到姜味会反胃。

闵指导员还没坐稳,就被封昭推着往外走。

“老闵,我受不了姜的味道,你出去喝,喝完再进来。”

闵指导员一脸困惑,“你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姜味了?我怎么不知道。”

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汤碗,确保汤汁不洒出来,不情愿地被推出去。

“而且,不是你刚才说萧团长发烧,怕传染给方技术和其他人,所以让我去让食堂煮姜汤给大家驱寒的吗?”

提到驱寒,封昭停下了推手,问:“还有其他什么可以驱寒的吗?不要姜。”

闵指导员沉思了一会儿,条理清晰地说:“红糖水吧,红糖姜茶,两个可以一起用,说明效果一样。”

封昭皱眉思考,“我们军区有红糖吗?”

闵指导员遗憾地摇摇头,“没有,只有白糖,不然我刚才就让食堂做红糖姜茶了。”

二十分钟后。

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的封昭手里端着一盆花椒水,敲响了方思念的房门。

方思念看着那朴素花纹的盆,一时有些迟疑,“这是?”

“花椒水泡脚,可以驱寒。”封昭微笑着说,笑容中带着一丝尴尬。

他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。

但是食堂在闵指导员的指示下,把军区所有的白糖都用在了姜汤里。

方思念接过盆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,“谢谢,你真周到。”

看到方思念还算满意,封昭挑了挑眉,“不客气,祝你好梦。”

第二天。

北京军区的电话打到了方思念的办公室。

“小方同志,虽然你已经调职了,但我听说萧团长这次住院也是因为你,他现在体温已经恢复正常,但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。”

“这几天你每天抽空去医院看看他,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,”

“好的,我明白了。”方思念回答。

她挂断电话,把探望萧景峰这件事列入了接下来几天的工作计划。

封昭这边也接到了上级的电话,“萧团长好好的,也没受伤,要方技术员去照顾什么?”

封昭低声笑了笑,提议道:“说到照顾,我一个团长亲自去不是更显重视吗。”

电话那头气得只留下一句“服从命令”就挂断了电话。

封昭叉着腰,气呼呼地把茶渣倒进窗台上的花盆里。

“真是好命,要方技术员去照顾。”

午后时分,方思念遵从指示,前往军医院探望萧景峰。

她抵达时,萧景峰正站在病房门口,准备前往洗手间。

“思念,你先找个地方坐下。”

萧景峰的脸色比昨天躺在担架上时显得好多了,尽管依旧苍白。

他左手高举着输液瓶,右手扎着针,靠着墙壁,似乎力量不足,想借助墙壁的力量移动。

手背上布满了输液留下的针孔,有的还带着淤血。

方思念不得不承认,萧景峰现在的状况,确实不适合独自行动。

突然,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起。

萧景峰住的是单人病房,配有一部独立的军用电话。

“思念,帮我接一下电话,如果是工作上的事,麻烦你记一下。”

他现在人在重庆,北京军区那边不太可能有太敏感的工作电话找他,所以方思念接听电话也无妨。

萧景峰说完,加快步伐朝洗手间走去。

方思念走进病房,拿起了电话。

电话一接通,方思念就听到了早上与她通话的声音再次从听筒中传来。

“小萧啊,重庆这边我已经安排妥当,小方这几天会去医院照顾你。”

方思念心中了然。

她回应道:“旅长,萧团长现在不太方便,我帮他接电话,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给他。”

电话那头短暂沉默,随后恢复正常。

“啊……是小方啊,那这几天照顾萧团长就辛苦你了。”

电话挂断。

几分钟后,萧景峰回来了。

他擦了擦手上的水迹,问道:“有要紧的事吗?”

方思念直视萧景峰,“萧团长,是你让北京那边联系我,让我每天来照顾你的?”

萧景峰的眉头微微一皱,“不算是。”

方思念点头,“那请你告诉他们,我以后不会再来照顾你,我还有自己的工作。”

看到方思念准备离开,萧景峰急忙抓住她的手腕,强势地要求:“方思念,这是上级的命令,你必须遵守。”

方思念心中冷笑,又是这套。

服从命令、接受处分……这些都是她深恶痛绝的。

萧景峰这种强硬的态度,远不如他生病时的样子让人舒服。

方思念盯着萧景峰抓住她手腕的手,提醒并警告:“放开我,萧景峰。”

“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,你这样做对我来说是性骚扰,是在耍流氓。”

但萧景峰却抓得更紧了,他的手背上还在输液,随着他用力,针头鼓了起来。

细长的输液针似乎要从清晰的青色血管中挑出,让方思念感到不适。

“思念……”萧景峰弯下身子,声音中带着痛苦。

他看着方思念,颤抖着说:“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儿。”

萧景峰醒来没多久,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,一直在输液。

因为他体温过高,医生给他用的是见效快但副作用较大的西药。

这让他胃里非常难受,嘴里也是苦涩的药味。

方思念闭上眼睛,甩开萧景峰的手。

“萧景峰,你不舒服就去找医生,我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帮助,我还有工作要做。”

当萧景峰的手被甩开,不小心拉到了针管,注射器偏移了位置,针头的一半嵌入手背的皮肤里,另一半暴露在外,手背上满是血迹。

方思念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,很快就把这一幕抛到了脑后,对方说:“萧团长,我还有活儿要干。”

话音刚落,她便果断地转身走开了。

萧景峰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,他尝试着抬起手臂,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去挽留方思念。

血滴不断地从针孔中渗出,顺着萧景峰的指尖滴落到地面。

“咳咳咳……”

分不清是胃还是心脏的问题。

萧景峰只觉得身体里某个部位像是被人捏着,痛得他浑身颤抖,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
在重庆军区的大门口。

“你好,我……我想找萧团长。”

“萧团长?”值班的警卫看着眼前女子的脸,露出了一丝疑惑,“同志,我们这儿没有萧团长,只有封团长。”

旁边的警卫突然想起了什么,“哎,前几天不是有个姓萧的团长从北京来的吗,是不是找他?”

乔嘉慧把孩子往上抱了抱,急忙回答说,“对对对,他就是从北京来的。”

警卫礼貌地解释道:“萧团长并不属于我们军区,我不能直接让你进去,麻烦你在外面稍等,我去请示一下领导。”

“叮铃铃——”

封昭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,闵指导员顺手接起,和对方聊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。

“没想到萧团长都有孩子了。”

封昭走进办公室时,正巧听到闵指导员在感叹。

他吹了吹刚泡的茶水,轻轻地抿了一口,“什么有孩子了?”

“萧团长啊。”闵指导员拿着自己掌握的信息,指着窗外抱着孩子的女人,对封昭说:“你看,那就是他的妻子。”

“萧团长的妻子?”

封昭被茶水烫了一下,有些惊讶地顺着闵指导员指的方向看去。

只见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年轻女同志,抱着孩子正跟着警卫走进军区。

闵指导员继续自言自语,“萧团长,自从来了军区就一直跟着方技术员,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怪怪的。”

“要不是有妻子,我还以为他对方技术员有意思呢。”

闵指导员突然停下,他嗅了嗅面前的绿色植物,“奇怪,我这绿萝怎么有股茶味,封昭你……”

闵指导员转过头去,“诶?人呢?”

封昭快步走出办公楼,直奔警卫和乔嘉慧而去。

见到乔嘉慧后,他直接问道:“你是萧团长的妻子吗?”

乔嘉慧眼睛转了转,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,而是含糊其辞地说:“孩子病了,我带他来找景峰。”

“真不巧,萧团长现在不在军区。”

封昭话题一转,关心地问:“不过孩子病得很严重吗?北京的医院都治不好,要来重庆?”

乔嘉慧的声音听起来娇弱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声,“主要是孩子想他了。”

封昭点点头,装作不经意地提起,“哦对了,你认识方思念同志吗?她也是从北京军区来的,看起来和萧团长关系不错。”

“方思念……是我姐姐。”

医院里。

“萧团长,中午时分,有个女士抱着小孩来军区寻你。”

封昭在萧景峰的病房里绕了一圈,最终停在了病床边。

“我瞧萧团长的个人资料里头,可没提过婚姻这档子事,那这孩子打哪儿冒出来的?萧团长该不会是跟人有了一腿,却又不想担责任吧?”

萧景峰手按着肚子,眉头紧锁地看向封昭,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:“封团长,我和乔嘉慧同志之间清清白白,你别胡扯。”

“胡扯?”

封昭身子斜靠在病床上,桌面上,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,“萧团长,方技术员已经不搭理你了,你还从京城追到山城来,真是死皮赖脸。”

医生办公室。

“是这样的,我们最近给患者用的药,因为是特效药,所以对胃黏膜都有一定的刺激作用。”

“这几天照顾患者时要注意患者的饮食,确保服药前,患者的胃里得有点东西。”

方思念本打算从房间出来就离开,却巧遇萧景峰的主治医生,便跟着他去了办公室了解情况。

“这张单子上的药,是用来缓解胃部不适的,要严格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来服用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方思念接过单子,前往药房取药。

她刚拿到药,就听到走廊里突然有护士喊道:“213病房有人打起来了。”

方思念顺着声音看去,……似乎是萧景峰的病房。

她加快脚步,跟着护士们一起赶到。

只见萧景峰正揪着封昭的衣领,压着他打。

“方技术员。”封昭看到门口的方思念,叫了一声,转过头去,胸口剧烈地咳嗽了两声。

两人身上的伤痕一目了然,萧景峰看起来毫发无损,但封昭的脸上却有几处明显的伤痕。

谁对谁错,似乎单凭这点就能判断出来。

“放手,萧团长。”方思念看着萧景峰,等他有所动作。

萧景峰这才握了握拳,放开了封昭。

担心方思念误会,萧景峰急忙为自己辩解,“思念,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,是封团长……”

“萧团长。”方思念打断了萧景峰的话,走过去扶起封昭,“你还是早点回京城军区吧,毕竟那边还有人在等你回去照看。”

萧景峰一愣,看向封昭,封昭没让方思念见到乔嘉慧。

萧景峰转而为自己辩解道:“方思念,我和乔嘉慧已经讲清楚了……”

但方思念没再多看他一眼,只是放下药就离开了。

回到军区。

封昭不打算去军区医务室,怕被队里的人看到不好。

正好方思念房间里备有药箱,她随口一提,封昭就跟着她去了。

进屋后,封昭还是坐在他习惯的位置上。

方思念房间里唯一的一把碎花布椅子上。

看着方思念像往常一样在屋里忙碌。

“封团长为什么要惹萧景峰?”

方思念这话一出,封昭感觉房间里似乎静了片刻。

封昭靠着椅背的放松姿态慢慢变得端正,他抬头观察着方思念脸上的表情,问道:“方技术员为什么这么问?”

萧景峰从不先动手打人。

方思念的目光没落在封昭身上,而是继续在药箱里翻找药品。

“方技术员对萧团长挺熟悉啊?”封昭不自觉地就问出了口。

虽然他其实不想知道答案。

但紧接着,封昭干脆地点头承认,“方技术员说得对,是我故意激怒他的。”

看到方思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,封昭心里有点没底。

封昭放低了声音,目光始终锁定方思念。

他试探性地问:“所以我这样激怒他,方技术员不高兴了?”

方思念靠近封昭,用手指轻轻按压封昭的伤口。

封昭强忍着疼痛,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抽气。

可以看出萧景峰下手不轻,封昭左边的牙齿有轻微的松动迹象,口腔内,嘴角被打破,裂开了一道口子。

封昭疼得眉头一皱,但嘴上还是不忘开玩笑:“看来方技术员确实不高兴了。”

方思念放开手去拿药,封昭的手指随即轻触在那个位置。

被按过的地方,似乎还能感受到方思念留下的余温。

封昭心里暗自窃笑,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方思念时,正好和她的目光相遇。

封昭一愣。

喉咙不由自主地紧缩,连着吞咽了两次。

他试图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,“方技术员……”

但话刚出口,封昭就停住了,他的声音沙哑得奇怪,听起来就像是在自我揭露。

方思念走到一旁倒了些水递给封昭。

“先漱漱口,嘴里有血,不知道有没有断牙,别吞下去。”

封昭接过水,含了一小口,将嘴里的血水吐出。

看到水池里没有异物,确认自己牙齿完好无损。

方思念看着封昭脸上明显的青紫,突然轻声笑了,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,萧景峰为什么看不出来呢。

大概是他一开始就有了偏袒的对象。

方思念拿起棉签,沾了些药膏,一点点涂抹在封昭的伤口上。

她看着封昭,突然好奇地问:“如果我当时选的是他,封团长。”

封昭挑了挑眉,好像完全不在意,“那只能说明方技术员很聪明,没被我这点不上台面的小伎俩骗到。”

“至于我,不过是白白挨了一顿打,也没什么,可能就疼几天。”

方思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也不再追问,似乎接受了封昭的说法。

“方思念。”封昭叫道。

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叫方思念的名字,而不是像全军区那样称呼她为方技术员。

封昭伸手拉住方思念的衣服一角,重新说道:“刚才,我说谎了。”

“如果你不选我,我会很难过,”

尽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,方思念明知他是故意的,还是放弃了萧景峰。

但他哪怕是想一想,方思念和萧景峰会站在一起指责他的这个假设,都觉得心里堵得慌。

方思念想了想,说:“我不会再选他。”

“那其他人呢?”封昭问,他的问题又深入了一步。

“方思念,其他人和我,你怎么选?”

“哎呀!”

封昭太急了,不小心把桌上的热水瓶给碰倒了。

方思念刚用它倒完水,盖子还没盖上呢。

结果热水瓶里的热水,全都毫无遮拦地泼到了封昭身上。

封昭看了看方思念的手,下意识地问:“你烫着了吗?”

“我没事。”方思念回答,然后轻轻掀起了封昭的衣服。

封昭的胸腹上,被烫出了一大片红印。

方思念从药箱里拿出烫伤膏,挤出一点在手指上,轻轻地抹在封昭的烫伤处。

“封团长,你不用喘气吗?”

封昭的腹部和胸膛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
听到方思念的话后,封昭的胸膛才恢复了正常的起伏。

“封团长,你这儿是不是敏感区啊?怎么我一碰,它就缩回去……”

“哦,不好意思。”闵指导员进来时,正好看到方思念的手放在封昭的腹部。

他转头对封母说,“封伯母,我们还是出去吧。”

封母跟着进来,语气温和地说:“出去干嘛?有什么好害羞的?你觉得我们家那个能懂这些吗?”

刚才还阴阳怪气的封母,转眼间就露出担忧的神情:“小昭啊,你说要不要让你爸带你去医院,检查一下智商?”

“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女朋友,可能不是身体问题,是脑子问题。”

“妈,有人在呢,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?”封昭用衣服挡住了自己裸露的皮肤。

封母叹了口气,“二十八年没儿媳妇的日子,已经让我变得冷漠了。”

“不过如果方技术这周末能来家里吃饭,我应该能开心一些。”

方思念看了看封母,点了点头。

萧景峰刚做完检查回到病房,就看到乔嘉慧站在他的病房外,“姐夫。”

她的出现让萧景峰很惊讶。

想起和封昭的对话,萧景峰有些烦躁,他看着乔嘉慧,“不是说了,不让你再出现在思念面前吗?你怎么跑重庆来了?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?”

乔嘉慧紧紧抓住萧景峰的胳膊,哀求道:“姐夫,我这回真的遇到大麻烦了。”

“我前夫知道我生的是儿子,就想抢走他,我是从北京一路逃到这里的。”

乔嘉慧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,还沾了不少泥灰,看起来确实像是逃难来的。

只是

萧景峰看着乔嘉慧,问道:“你之前不是说,你丈夫死了吗?所以你才会流落街头。”

乔嘉慧低头不语。

萧景峰气得笑了,他当初怎么会相信乔嘉慧。

“所以一开始就是假的?你骗你姐带你回家,又搅得我和你姐感情破裂,现在又想让我帮你?”

一听萧景峰可能不会帮她,乔嘉慧立刻慌了,“我不能被他抓回去。”

“姐夫,你是军人,不是说军人要保护人民吗?

“我也是人民,所以你会保护我的,对吧?姐夫。”

“姐夫,你也不想让姐姐失去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吧?叔叔阿姨都去世了,她就剩下我这个远房亲戚了。”

乔嘉慧一股脑儿把能说服萧景峰的理由都说了一遍。

也不知道是哪一条打动了萧景峰,他竟然真的答应保护她。

“咱们得赶紧去市郊那座石桥那儿,上头让我们去帮市政府一把。”封昭跟大伙儿说完,就先行一步赶往现场。

由于人手众多,剩下的人马都是一块儿坐运输车过去的。

为了加速修复工作,方思念也加入了救援队伍,直奔现场。

救援地点离市中心挺远,开车过去差不多花了两个多小时。

早到的救援队伍已经开始忙碌,和当地政府一起清理搬运碎石。

一直忙到中午,大家才停下来歇会儿。

“方工,你脸色咋这么难看?”通讯组的同事们看到方思念站都站不稳,关切地问,“是不是哪儿不舒服?”

方思念捂着肚子,感到一阵阵的隐痛。

她上个月的生理期就不准,吃了药才好不容易来了,这个月似乎又提前了。

方思念推测,“我肚子有点疼,可能是生理期来了。”

封昭好不容易抽出空,拿着食物和水,过来找方思念,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。

“方工。”封昭快步走来,“你等我一下,我去给你买。”

他把食物和水递给方思念,就立刻跑去开自己的车。

差不多一个小时后,封昭开车回来了。

他急匆匆地跑到方思念身边,只见她蜷缩着,低头坐在一个小角落里。

封昭顿时感到心里不是滋味,他蹲下身,轻声说:“我给你买了些止痛药,其他的是卫生所提供的,不知道合不合适。”

方思念抬头看着封昭,眼眶红红的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“谢谢你,封昭。”

她说话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
封昭看着她,眼睛也热了,“我扶你过去。”

因为救援还得持续一段时间,这里又是荒郊野外,所以附近搭建了临时厕所。

封昭扶着方思念,一步步往临时厕所走去。

“送她去医院。”

萧景峰走过来对封昭说:“她每次生理期都痛得厉害,有时候还会胃痉挛,她现在不适合待在这儿。”

正说着,方思念身子一软,往前倾,干呕了几下。

萧景峰接过封昭手里的药袋子,“这个尺寸太薄了,她前几天需要厚一点的。”

他从里面拿出止痛药,掰开几片,喂给方思念,再让她用水服下。

“先帮她换好,然后送她去医院。”

封昭咽了咽口水,他对方思念的身体状况不太了解,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听萧景峰的。

方思念换好衣服后,封昭立刻带她上车,直奔医院。

车子开到半路,突然抛锚了。

“你在车上等我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封昭安慰方思念,轻轻摸了摸她的头。

方思念肚子疼得咬着嘴唇,她点点头,回应封昭。

封昭下车检查了一遍,发现车还是发动不了。

他回到车上,温和地对方思念说,“思念,车有点小问题,我看路线图了,没多远了,我背你过去。”

封昭抱着方思念下了车,直接抱着她往诊所走去。

天气挺热的,方思念因为不舒服,汗流浃背。

她紧紧抱住封昭的脖子,脸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
“思念,快到了,你要是不舒服就先眯一会儿。”

在封昭那几乎能让人入睡的声音中,方思念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,发现自己已经在诊所里了。

封昭就躺在她旁边,看起来睡得很沉。

“小姑娘,你醒了。”

护士先是检查了下方思念吊瓶里的药水,然后量了量她的体温。

护士瞥了一眼刚刚入睡的封昭,问道:“他是你老公吗?”

方思念思考了一下,用最恰当的词语回答,“他是我工作上的上司。”

护士似乎明白了什么,点了点头,“你送来的时候,血糖低得厉害,你的上司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。”

“他可能是抱着你走太久了,所以到了我们这儿有点力竭。”

“那时候他眼神都呆滞了,可能眼前一片漆黑,还是听到我们的声音,才找到正确的位置。”

封昭好像根本没睡熟,护士和方思念没说几句话,他就醒了。

“你感觉怎么样,肚子还疼得厉害吗?”

封昭刚要起身走向方思念,突然脚一软,整个人差点倒在方思念的病床上。

方思念摇了摇头,“我没事。”

护士从旁边的药箱里拿出一瓶葡萄糖,边拆包装边向封昭解释,“你可能是因为抱着她走了太久,所以现在体力还没恢复。”

她给封昭注射了葡萄糖。

“看你们俩的样子,应该是附近驻扎的军人吧,怎么跑到这儿来了,我记得你们来的方向应该是郊区,那边没什么人吧。”

封昭点点头,回答说:“郊区那边的石桥塌了,我们在那儿抢修。”

他站起来,稳了稳身子,走到桌边倒了些水,递给方思念。

“喝点水。”

方思念看到封昭递水的手都在颤抖,她赶紧接了过来。

“封昭,你带我过来的时候,走了多久?”

封昭摇了摇头,笑了笑,“不记得了,应该没多久。”

护士进来喊了一声,“方思念,封昭电话。”

“我去接。”封昭起身,走出去接电话。

“思念怎么样了?”电话那头是萧景峰的声音。

“还好,刚睡醒。”

“她这个时间要给她准备红糖水,不能受凉,不能搬重物……”

萧景峰一口气说了很多,封昭就这样拿着电话,一点点仔细听着,记着。

两个平时争锋相对的人,这一刻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。

“记住了吗?”

“嗯。”封昭应了一声。

萧景峰叹了口气,有些无奈,“如果不是她现在对我有抵触情绪,我也不至于让你照顾她。”

“挂了。”封昭说完就把电话挂了。

他回到病房,告诉方思念,“萧景峰的电话。”

“教我这个时候应该怎么照顾你。”

封昭有些懊恼,自己怎么这么晚才遇到方思念。

“你再睡会儿,我们明早再回军区,我走之前会把事情和闵指导员……”

封昭正说着,突然话音一落,“砰”的一声,直挺挺地倒在了病床上。

方思念心里一紧,赶紧瞧了瞧封昭的情况,急忙朝病房外头喊了声,“护士!”

护士赶来检查了下,然后说:“没事儿,还有呼吸,就是累坏了,睡着了。”

她把人弄到床上放好。

方思念低头看着熟睡的封昭,也渐渐进入了梦乡。

到了第二天,方思念醒来时,封昭已经醒了。

封昭递给她一杯水,说起了安排,“十点,闵指导员会派人来接咱们,我在桥塌地下等你,你跟着他们回军区。”

方思念点点头,她明白自己去了也帮不上忙,可能还会添乱。

回到军区时,正好是中午。

方思念吃完饭就回屋看起基站的资料,看着看着就睡着了。

晚上大概八点,方思念屋里的电话响了。

“方思念……”电话那头是萧景峰,但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。

“你怎么了,萧……景峰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,才有声音。

“能不能……就这样别挂,陪陪我……”

方思念感觉萧景峰那边的信号好像不稳定,她这边听到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。

方思念犹豫了一下,还是答应了:“行。”

她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,但萧景峰没再说话,只是偶尔传来几声闷哼或者叹息。

“嘟——”

电话突然就挂断了。

方思念觉得有点奇怪,不知道萧景峰那边在搞什么名堂,但也没太在意。

“思念,红糖水。”封昭敲了敲门,走进方思念的房间。

他看到方思念床边的电话还没放回去,就问:“你刚才是不是在打电话?”

方思念点点头,把电话放回原位,“嗯,但突然就断了。”

“可能是军区在搞什么通讯测试。”封昭说着,舀了一勺糖水,吹了吹。

他用嘴唇试了试温度,觉得差不多了,才递给方思念。

“可能是在做电磁测试,我们以前也会定期检查设备。”

萧景峰整个人蜷缩在病床的上半部分,腿骨断了,扭曲地翻折着,膝盖那儿钉了几根钉子,血从里面渗出来。

他的身体不时因为疼痛而轻微地颤抖。

他的嘴里咬着被子的一角,为了不发出声音,几乎咬得紧紧的。

旁边的医生检查了下萧景峰的情况,摇了摇头说:“疼得昏过去了。”

“不是打了止痛针吗?怎么还能疼成这样?”

医生弯下腰,看了看腿部的情况,“腿先是被撞断,然后又被压了几次,这种情况,就算止痛药有效,心理上的幻痛也会存在。”

“北京军区那边发来的病历上说,他对止痛药和麻醉都有抗药性,感知程度很低,可能是因为以前手术做得太多了。”

“昏过去也好,总比清醒着疼要好。”护士的目光落在萧景峰手里紧握的电话上,“那边的电话都挂了,他还这么抓着不放。”

护士试着把电话拿出来,但都没成功。

萧景峰紧紧握着电话,以为方思念还在电话那头陪着他。

三个月的时光匆匆流逝。

“方思念。”

萧景峰在不远处轻声呼唤她。

方思念走近后,才注意到萧景峰的左肩下倚着一根拐杖,他的左腿似乎出了状况。

回想起两三个月前,在塌桥事故现场见到他时,他的腿还完好无损。

“瘸了。”萧景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那条瘸腿,眼神黯淡下来,坦白道:“发生了点意外。”

这是他再次轻信乔嘉慧的代价。

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前夫与她争夺孩子的剧情,都是她自找的苦果。

当初萧景峰离开北京时,给了乔乔燕一笔钱。

然而不久后,这笔钱就被她挥霍殆尽,乔嘉慧不得不重操旧业。

她又傍上了北京的一个富豪。

但这位富豪的家中和外面,乔嘉慧并非唯一的情人。

不努力争宠,就会被抛弃,重新回到饥寒交迫的生活。

只是,在争宠的过程中,乔嘉慧不慎伤害了最受宠的那个女人的脸。

这件事激怒了富豪,于是他的手下从北京一路追踪她,直至重庆。

萧景峰的腿,就是被对方驾车撞断的,误以为他是乔嘉慧的新靠山。

最终,他也没能力保护乔嘉慧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。

等到警察逮捕那个富豪时,乔嘉慧已经变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。

不过,他认为方思念应该不会为乔嘉慧的死感到伤心或难过。

毕竟,这是她自作自受的结果。

萧景峰深吸了一口气,调整情绪,勉强对方思念露出一丝微笑。

“我来是想告诉你,我今晚就会返回北京。”

方思念点了点头,回应道:“一路平安。”

正如萧景峰所预料的,方思念对他没有任何挽留之意。

但即便是早已知晓的结果,再次发生时,心中仍旧感到空虚的痛楚。

更别提,他现在腿瘸了,更不应该纠缠方思念。

他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,似乎不经意地问道:“你什么时候……”

方思念微笑着,委婉地拒绝:“我想我不会再回北京了。”

萧景峰的目光落在方思念无名指上的戒指上,他苦涩地动了动嘴唇,“好的,我明白了,祝你幸福。”

过了好一会儿,萧景峰在方思念的沉默中告别,“我走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萧景峰深深地看了方思念一眼,缓缓转身离去。

尽管阳光明媚,萧景峰却感觉仿佛和方思念回到了几年前北京下雪的日子。

那天,他向方思念求婚,承诺他们将永远在一起。

雪花不断飘落,两人仿佛就这样白了头,再也没有分离。

“他跟你说了些什么?”方思念耳边传来封昭温柔的声音。

他的手指熟练地插入方思念的指间,紧紧相扣。

两枚婚戒仿佛被磁力吸引,紧密地贴在一起。

“又想让你跟他走?”

方思念望向萧景峰离去的方向,回答:“我已经拒绝了他。”

封昭低头凝视方思念,“我已经向上级报告了,下午我们就去领结婚证。”

“下午?会不会太急了?”

“急,怎么能不急?我等了二十八九年才等到一个老婆。”

方思念想起封昭的母亲,同情地点了点头。

“好吧,可怜你从小就没有老婆,我们下午去领证。”

未来还很漫长,她只需要不断地爱自己,不断地向前看

——全文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