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知,即公共知识分子(Public Intellectual)的缩略词,是具有学术背景和专业素质的知识者、进言社会并参与公共事务的行动者。然而公知这个词,在国内却是个贬义词,但是界定又十分模糊。某些人因为一些话语和文章被称为公知,有些人把一些书刊称为公知书刊。《读者》《意林》《青年文摘》等书刊甚至被称为公知大本营。在当今网络发达的时代,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,那么所有人都有成为公知的可能性,人人都有可能被批判为“公知”。“公知”污名化,不过是另一种作茧自缚。
《读者》《意林》这类杂志,从来都不是只登一种声音的杂志,而且杂志上登的各种意见、各种投稿都有。读杂志的目的也是这样,不要让自己封闭在网络这种信息茧房。每期杂志上几十篇文章,数十年来成千上万的文章,革命纪实、英雄人物传记、哲学思辩、古代事件,那么多题材和类型,为什么盯着那几篇不放?如果用放大镜去看,所有的媒体都无法逃脱所谓“公知”的枷锁。
当舆论场中“打倒公知”成为某种政治正确时,这种非黑即白的思维模式恰恰与当年“右派”扩大化的历史教训形成了危险的镜像。真正的公共知识分子,本应是社会理性的守护者。他们以专业素养为根基,以公共关怀为动力,在专业领域与公共议题之间架设桥梁。从胡适的“宁鸣而死,不默而生”到顾准的“用鲜血做墨水的笔杆子”,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谱系中,始终存在着对真理的执着与对民众的关切。将这类群体简单等同于“西方代言人”,既是对历史的无知,也是对当下复杂语境的一种逃避。
值得玩味的是,当下某些批判“公知”最激烈者,往往陷入自己反对的思维陷阱。他们用“立场正确”取代事实判断,以动机揣测替代观点交锋,这种“反向原教旨主义”正在制造新的认知牢笼。当一位经济学家谈论市场改革就被斥为“新自由主义”,当一位法学家探讨程序正义就被扣上“司法独立”的帽子,我们实际看到的,是公共讨论空间的持续收窄。历史告诉我们,标签化的斗争最终会反噬自身。上世纪五十年代“右派”划分标准从“反党反社会主义”逐渐降格为“对具体政策有意见”,今天“公知”的界定也从“价值立场问题”蔓延到“专业观点差异”。这种不断降低的定罪门槛,暴露出的是理性对话机制的失效。当不同意见只能通过贴标签来消灭时,社会就失去了在争论中前行的可能。重建公共讨论的文明底线,需要超越简单的二元对立。既要警惕某些知识精英的脱离实际,也要防止民粹主义对专业精神的消解。一个健康的社会,应当容得下鲁迅的“匕首投枪”,也听得进梁漱溟的“乡村建设”——关键在于,所有的批评与建言都应以事实为地基,以逻辑为梁柱,而非依靠站队来获得正当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