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战中的德国是如何借欧盟翻身的？

1993年11月1日，《欧洲联盟条约》正式生效。那天，时任法国总统密特朗曾勾勒出一幅美好蓝图：在罗马帝国灭亡近2000年后，由法国主导的欧盟实现欧洲统一，让欧洲重回世界舞台中央。可谁能想到，最终借这个组织深度整合欧洲经济版图，还实现自身经济腾飞的，竟是法国的老对手德国。

如今的德国，无疑是冷战结束后的最大赢家，其发展根基牢牢扎在欧盟框架之上。冷战结束后的三十年里，依托欧盟这个大平台，东欧、南欧众多国家，甚至远在万里之外的美、俄、中国，都在德国的经济生态中扮演着重要角色。而这一切的源头，是德国对自身定位的精准把控。

在国家定位这件事上，冷战后的德国人心里跟明镜似的：以雅尔塔协定为代表的二战后国际体系，对德国形成了刚性约束。在这个体系下，国防能力受限的德国，很难成为传统意义上拥有完整主权的国家，而最大的阻碍就来自战后国际体系的核心受益者美国。不过，美国给德国抛出了橄榄枝，通过北约全面保障其安全。于是，战争潜力远不及美国的德国，明智地缩减国防开支，把部分安全责任转交给了美国。

冷战结束后，德国军费占GDP的比重一路下滑：1990年国防费用占比2.6%，到2018年降至1.3%，2020年虽说提升到1.42%，但仍没达到北约规定的2%标准。投入减少，德军战斗力明显下降，单从纸面数据看，英法等五常国家自不必说，就连意大利和波兰的军力都超过了德国。可德国人并不担心安全问题，毕竟德国领土上长期驻扎着大量美军，巅峰时期驻军规模接近10万人。德国境内不仅设有美军欧洲司令部，还是仅次于日本的美国海外驻军核心区域。这些驻军就像一块安全基石，而且德国承担的驻军费用极低：2020年德国为驻德美军提供的经费仅1.32亿欧元，而美国自己投入高达72.3亿欧元；同期日本得独自承担88亿美元的驻日美军花销。德国以不到5%的国防预算成本，成功转移了主要安全压力。

国防开支的节省，为德国省下了一大笔钱，有力支撑了其冷战后的经济扩张。但经济发展离不开人力、市场与能源这三大核心要素。德国刚统一时，在人口方面形势严峻：1990年老龄人口比重达14.9%，仅次于日本；2021年这一比例升至22%，而且三十年间一直攀升。德国没重蹈日本“失去的三十年”覆辙，关键在于吃到了欧盟的人口红利。

早在1957年的《罗马条约》里，劳动力自由流动就被列为欧洲一体化的四大自由之一，欧盟成立后这一机制更是得到强化。但现实中，劳动力大多从欠发达地区流向发达地区，德国作为欧盟经济龙头，成了最大受益者。2004年欧盟吸纳10个东欧国家入盟，并于2009年全面开放劳动力市场，数百万东欧劳动力涌入德国。数据显示，欧盟内部超过35%的流动人口都奔着德国去了，远超法、意、西三国总和28%。这些年轻劳动力既缓解了德国的老龄化压力，德国还不用承担他们原籍家庭的医疗、教育等社会成本，约三分之二的东欧劳工得供养老家亲属。这种单向流动形成恶性循环：东欧国家因劳动力流失，发展不了劳动密集型产业，经济越落后，去德国务工的人就越多，拥有4.5亿人口的欧盟，成了德国的“人力资源库”。

解决了人力难题后，德国巧妙借助欧盟单一市场来消化产能，这一举措再次对边缘国家的经济造成冲击。欧盟内部推行商品自由流动政策，那些欠发达国家没办法依靠关税壁垒来保护本土工业。而德国呢，把规则红利利用得淋漓尽致：一方面，积极推动欧盟对美、日等外部商品征收高额关税，还通过巨额罚款来遏制它们对市场的侵占；另一方面，在欧盟内部实行零关税，让自己成为最大的受益者。

2007年的数据很能说明问题：德国对欧盟内部的出口占到了其总出口的54%，贸易顺差在GDP中的占比高达8.03%；其进出口量在欧盟内部贸易总量里占了22%，GDP在欧盟中的比重达到20.4%，妥妥是欧洲贸易的核心。德国凭借这种优势地位，在高成本的环境下依旧维持住了工业竞争力，可这却让边缘国家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差。就像2009年希腊债务危机爆发后，德国甚至一度主张把希腊逐出欧元区。即便后来欧盟注资救助，到现在希腊的GDP也才恢复到2008年的70%。西班牙、葡萄牙、意大利等国家，同样没能回到危机前的经济巅峰状态，而德国的GDP自2008年以来已经增长超过20%。

在能源与外部市场方面，德国通过和俄罗斯的能源合作，获得了价格低廉的资源，同时还和中国市场紧密相连。2007年德国对华出口才300亿欧元，到2020年就增加到了960亿欧元，中国如今已是德国最大的出口目的地之一，汽车、机械等高端产品在德国对华出口中差不多占了一半。经过长期的资源整合，德国很有希望取代日本，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。

然而，德国目前的发展模式正面临严峻的挑战。特朗普政府时期就启动了驻德美军裁减计划，驻军人数从3.45万缩减到了2.5万。俄乌冲突爆发后，2022年9月“北溪”管道爆炸，德国的能源供应遭受重创，遭遇了70年来最严重的通胀。虽说外界大多觉得德国在这场冲突里是最大的输家，但我们不能忽视，这个长期依靠欧洲资源发展、实行“国防减负”策略的国家，正面临着发展模式的根本性考验。德国经济未来会走向何方，还得拭目以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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